叶弑在府门外等到沈卫出来,歪歪嘴说:“这府里不干净,那道宗的标记,很有可能是真的道宗弟子留下的。”
沈卫不解:“暴露行藏,为了什么?”
“或许是想要跟同党联系,只是没想到这两天变故太多,皇华驿的同党都被干掉了,剩下屠维一人,人手单薄不足为惧。”
沈卫看他得意,就哼道:“这事还得且走且看,我看事多,老佛爷的脑袋会疼得更厉害,还是要将我召进宫里看病,你做好准备。”
“这还有你废话?我办事你放心!”
汪公公这才追上来,苦着脸说:“沈大人,你何必得罪张公公?”
“汪公公怕他?”
沈卫笑了。这汪公公认马公公做干爹,有马公公做靠山,除了李莲英,整个皇城里的太监,他会怕谁?这张怀谨都离开粘杆处都好几年了吧?人走茶凉,还要怕他吗?“话是如此说,大家都是苦命人,留得一线,也好相见。”
沈卫哈哈大笑,连敏王都得罪死了,还怕他手下的太监?汪公公愁眉苦脸的跟着沈卫回了玉阁,也没进去,在外面的轿子里休息。“这些没乱子的,倒是知道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
沈卫指指楼里说:“他也不是瞎子,这楼里有什么人,粘杆处早就打听到了。有的人打听不到来历,至少两位仙侯住在这里,他们也不敢侵扰。”
“这倒是,我去后面帮你做假药。”
叶弑一走,林操就跑过来说:“恭王那边来消息了,说是找到抛尸的人了。”
沈卫一愣:“这么快?”
“那管事说福晋大发雷霆,让他马上去各房查人,结果是另一位侧福晋房里的人干的。”
沈卫默默点头,福晋地位还是比侧福晋要高,就是争风吃醋,也不容下面的人做这种蠢事。侧福晋就不同了,有的出身很低,动起手来没高低的。“那管事特意让人过来告诉大人的,说是这事大事帮了恭王的忙,理当知会一声。”
沈卫看三更过来了,就挥手让林操先出去。“看你一副生闷气的模样,谁惹了咱家三更了?告诉少爷,少爷揍他!”
三更噗呲一笑,掩着嘴看了沈卫一眼,才说:“我煮的粥糊了,粥煮着,我上楼去打了个盹。”
“这算什么事?”
沈卫乐道,“再煮便好了,实在不行,就吃面。你下面我爱吃。”
三更突然想到什么,一张脸红得跟枣儿一样,啐了声跑开了。弄得沈卫满头雾水,不明所以。“你还会说下流话,啧啧,出乎意料啊。”
杨露真从楼上下来,穿着旗袍,一双长腿现在外面,要说多惹眼就有多惹眼,像是两根象牙,连沈卫看了都连咽口水。“道浓,别看了,再看也不让你摸。”
“咳,你说这什么话。”
沈卫拿起桌上的茶抿了口,就听她说:“你去恭王府了?”
“嗯。”
“那地方风水不好,待久了生不出孩子。”
沈卫一想杨家的本事,就问:“你有法子解吗?”
“难,这事比你破敏王府那邪难多了,”杨露真也随便,拿过沈卫手中的茶碗,喝了口就在桌上摆起来,“你看,这是个断子绝户局!”
几个茶杯加上大盖碗,和沈卫专用的茶碗,连成了个北斗七星阵,这贪狼廉贞都出了个缺口。杨露真再拿起茶叶,往那地方一撒。“谁干的?”
沈卫看出毛病来了。“原来是琦善住的,谁想坑琦善?”
“不好说,琦善当时打太平军,得罪的人不少。”
杨露真耸耸肩,她也不往下谈,这断子绝户局破不破,她才不操心,万花楼那俩清倌儿,才是她最上心的事。“疆行,你跟我出外走走。”
“表哥要去哪儿?”
“白云观。”
沈卫左思右想,要制酆魂,还得去找找邵清浦的足迹。全真北宗三大祖庭,一是在终南山刘蒋村的重阳宫。那是王重阳修道和葬骨之处。二是永济县永乐镇的永乐宫。那是纯阳真人吕洞宾的出身地。三就是京城的白云观。这地方在元朝叫长春宫,是长春真人丘处机修炼和飞升之处。邵清浦虽长期在保定居住,可在处理酆魂的时候,他在京城也必须有个落脚的地方,除了白去观还在哪里适合他。白云观建于唐玄宗时期,到此已有一千年的历史,顺治年间的昆阳真人甚至被封为国师,康熙爷还在此受过方便戒。就规格来说,白云观丝毫不输潭拓寺,甚至还有过之。又位于西便门外,路也不算远,不像潭拓寺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沈卫和玉疆行来到观外,后面还跟了汪公公和林操,以及一众的粘杆处侍卫,敬事房太监。汪公公出宫的日子不多,多半也都是在城中各处布庄办事,哪来过这北宗的祖庭,虽信的是喇嘛教,到这儿也一副尊敬肃穆的样子。“听人提起这观中戒律严格,沈大人要不先让人通报一声?”
“道家讲究的是随兴,报不报的都无妨碍。”
“那沈大人请吧。”
“请。”
平日里白云观的香火不算鼎盛,甚至有些冷清。大殿前几个道士在清扫落叶,看也不看沈卫等人一眼。倒是沈卫叫住一灰袍道士问他掌观在哪里。这道观跟寺庙一样,一观之长,都可称为住持。只是叫掌观,更加尊敬一些。“师父在后面邱祖殿,不知几位大人为何事来?”
“为来事来。”
灰袍道士一怔,低头不再多问。沈卫寻到邱祖殿,就看殿中一金衣中年道士,正在跟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说话,手抚孩童额顶。“人间要乱,你既是仙童,这世道要靠你来救啊。”
“师父,这人间真要乱了吗?”
“早就乱了,你师叔不是兵解了吗?”
“啊?”
孩童一脸懵懂,还不知这人间凶恶,大难将临。沈卫站在殿外听着,一脸错愕,这孩童是救世仙童?这白云观不成了道宗的地盘了?“人既然来了,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中年道士转头看向沈卫,眼神冷酷,又带着一抹冷笑。“沈大人,这掌观好像不怎么和善啊。”
汪公公也看出来了,他手一挥,侍卫和太监就围上前去。敬是敬,可真要动起手来,他可不含糊。“连宫里的公公也来了,好,好,”中年道士一甩头,将道髻甩在地上,披头散发地盯着沈卫,“屠维被你害得够惨,不想你倒是送上门来了,也省得我走这一趟。”
“道宗势力这么大,连祖庭都占了?我想你不是原来这白云观的掌观吧?”
中年道士阴声道:“你想知道原来的掌观是谁?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他双袖一摆,一阵阴风吹起,仿佛大殿里瞬间变成寒冰冷池。沈卫懒洋洋地喊道:“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