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消气，我是说真的天啦噜！消消气。”
顾岚赶忙小心翼翼将百里重新按回病床——此时的她由于内出血而肤色煞白，手上还输着血，偏偏还因为暴怒的情绪，呼吸急促得跟哮喘一样。“不行，扶我起来。我要去问问那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顾岚苦恼地挠了挠头。“可能，他看上那姑娘了？毕竟光是窝在那破服务区一个星期也挺郁闷的是吧，偏偏盯梢的妹子长得还不赖，性格也蛮开朗的。昨天他还跟我谈论来着，说那妹子估计也是有她的苦衷，人家陈心自己也说她没杀过人……”“你说什么？”
百里曦脸色煞白，瞪着一双精力涣散的眸子看着顾岚。她这样一问，顾岚反而被吓得不敢说下去了。外面的走廊里，顾云溪隔着大老远就听到她哥在那胡说八道，大步流星快步走向百里曦所在的病房，推开门二话不说，一脚就把顾岚踹回了他自己的病床——“百里妹子，你先冷静点慢慢养伤，别的不要多想。这几天队里行动受挫，一口气这么多人负伤，大家都需要时间整顿！”
百里曦的目光，停留在了顾云溪头顶的绷带上。“你也受伤了？”
顾云溪摇了摇头：“没事，我是没啥大碍啦……就是我们开出去那破车安全气囊没打开，害我和唐姐都摔了个头破血流。”
百里曦：“也就是说，现在咱队里没有负伤、还能正常出勤的精英力量……只剩荀彧了？”
顾云溪尴尬地回了回眼，在她背后的那张病床上，昏迷中的荀彧正戴着呼吸机安静躺着。“倒不如说，荀彧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为了把昏迷中的你安全带出苏家地盘，他被一群苏家养的打手围了个正着。哎，别生气了百里！他这次真是被唐姐训得好惨，明明他伤得也不轻，也还是被罚关了紧闭。”
可百里曦还是一言不发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头，费力地爬下了病床。顾云溪：“你要去哪儿？”
“紧闭室！”
百里曦气鼓鼓地冲出病房，刚出门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浑身上下莫名其妙的剧痛，疼得她眼冒金星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回事……我不就是让那个陈心给摔了一下吗？”
朦朦胧胧之中，顾云溪赶紧搀扶她起来：“别乱动！都说了荀彧背你出来的时候也带你挨了不少打啊。”
百里曦推开了顾云溪，继续走向了禁闭室的方向。这段距离本来并不远，此时却在她的剧痛，焦虑与愤怒中显得无比漫长。“砰！”
禁闭室的门突然发出巨响，黑暗中的萧离抬头看向铁窗，看到的，是百里曦死灰一样煞白的脸。“曦儿……”“叫百里警督。”
百里曦的声音，冷淡得没有一点温度。萧离：“这……”“我给你一分钟时间，给我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
萧离稍作沉吟，迅速开口：“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陈心是有罪的！你和顾岚不也只是看到她从教堂逃出去不是吗？她全都招了，柳惠茹的案子当时还有别的同伙在场，但当时腿上有伤的她，是我们唯一可以锁定的目标！即便我们的对手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集团，我们也决不能滥杀无辜。唐雪没有时间汇总情报判断，所以只能我来替她判断，不论如何，当场击毙绝不是一个正确的决策！”
“我不是问你这个。”
百里曦强自镇定道：“一边是我和猎犬，一边是那个陈心，你不仅选择了她，还差点搭上了唐姐和云溪，还有你自己……顾岚说你是被她鬼迷了心窍，是真的吗？”
萧离愣住了。“你问的这是什么鬼问题？我只是说陈心这件事还缺乏更多的调查，我又没有在为她开脱，顶天也只能算刑事辩护吧？”
百里的脸陷入了一片阴霾中，就这样离开铁窗，默不作声走开了。萧离又愣住了，黑暗之中，他呼吸逐渐急促，仿佛刚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一般，悔恨不能自已，却又不知所云、不知所措。过了几秒钟，唐雪的侧脸出现在了铁窗前，望着百里曦的背影出神，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唐姐。”
萧离脸色沉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唐雪沉吟良久，忧郁道——“哪怕用以指控的证据再充分，警察也必须永远称嫌疑人为嫌疑人。现在看来，这个规矩里所蕴含的内涵你已经明白了。……如果但凡是个犯人就可以被草菅人命，这个世界将只需要警察，不需要法律。”
萧离：“对吧？可为什么，我……还是空落落的。”
“你的出发点没错。”
唐雪又道：“你是错在太过自信。你和过去曾被你骂得狗血喷头的百里犯了一样的错误，轻敌冒进，枉顾配合，这才大意之中被人家摆了一道。我决定将嫌疑人击毙，和证据无关，和她到底有没有杀人其实也关系不大。我服从于我的使命，正视我亲眼看到的危险，然后尽力用我的决策，去保护还活着的人，保护我自己的战友。仅此而已。”
萧离沉默了。“好好反省吧你。”
唐雪最后留下这一句，便去追百里曦了……天台，百里曦一个人趴在护栏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雪花纷飞。“出现急性内出血症状后还放任情绪过激坚持走动，应小心突发脑梗猝死哦。”
唐雪的声音从她身后悠悠传来……百里曦不为所动，只是像樽雕塑一样挂在那围栏上一动不动。唐雪站到她身旁，帮忙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想哭就哭出来吧。这种结果，任谁都不可能平静接受的。”
百里曦却反而坚强地擦了擦眼睛：“我昏过去以后，苏家发生了什么？荀彧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在他彻底伤愈醒过来之前，我们是没法知道了。至于任务……也只能先这样搁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