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单独被英国公传唤,脑子里早把这一天一夜的事来回倒腾了几遍,大致上也知道英国公是为了什么叫他进来,但他不清楚英国公的立场,所以,英国公开口问他萧烈去雅舍做什么的时候,闭紧了嘴巴。英国公知道儿子的性子,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手下,看来这个夯坤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当下直截了当的道:“若我派了人去雅舍,你说他们会不会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说?我不会让你出卖世子,也不让你为难,你就告诉我,他去雅舍见了谁,做了什么。”
夯坤单膝跪在地上,垂了头,平静的回了一句:“那您派人去问吧!属下未经世子爷同意,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英国公叫他抬头,赞许的看了夯坤一眼:“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昨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此事是夫人太过着急。也是夫人太过关心世子身体的缘固。你一直跟着世子,世子可有钟意的女子?”
父母关心儿子的人生大事,夯坤理解:“没有见世子身边有让世子特别青眼的女子。”
英国公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流言并不可信,可还是问了夯坤:“世子偶有应酬,除了雅舍,可有去过其它风月场所?”
夯坤想也不想,直接答话:“世子不喜欢风月场所,除了陪魏世子偶尔去去雅舍,没有去过其它地方。”
又补充道:“在西北,也没有。”
军营里的将领,偶尔在打完仗后会想要找个女人疏解一下,大周军队并没有设营妓,也不许女子随军。有家室够级别又有条件的将领,会允许将家眷放到驻地附近的城镇,休沐时可以回家探亲。但这也是极少数。大家大族,丈夫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妻子多数是留在家中奉养老人,教育子女。一般会让丈夫在任上就地纳个良家子为妾,等到回家的时候再将妾室打发掉,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则会把孩子送回老家给正妻抚养。老英国公两个庶出的孩子,萧二老爷和萧三老爷,都是一个西北的良妾所出,那位十分贤淑,长相也并不出众,生下两个儿子都送回了燕京交由老英国公夫人抚养,自己一心在西北服侍老英国公。老英国公夫人看着两个庶子的面子,作主将那位良妾记入了族谱之中,算是百年之后也有香火供养。这也是萧二老爷和萧三老爷感念嫡母、从未生出与英国公争权夺位的原因。可军营里还有许多年轻的将领,还有一些喜欢窑子里姑娘风情的老油条。有句话不是说,好兄弟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夯坤补充那句,就是说,萧烈在西北也十分洁身自好,从不去那些场合。一来是他年纪小,二来他有洁癖,对别人用过的女人怎么也起不了心思。偶有战场上热血沸腾的时候,他宁愿去军营里摆个擂台,跟一群大男人不分尊卑的摔跤打架,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便宜那些女人。以萧烈的“姿色”,在西北那样风沙灼烈的地方,确实少见有女人单从容貌上配得起他的。“世子去雅舍的事,见了何人做了何事,你当真不能说?”
英国公又问夯坤:“我不是不能派人去,可若是我当真派了人去,只怕你们世子脸上也不好看。你只管告诉我,回去该怎么跟你家世子回话就怎么回话。”
夯坤夹在这对父子之间确实为难,英国公并不逼他,让他自己选择:“你若是不肯说,那就去请你们世子过来回话。”
夯坤想着世子回府就关在书房里练字,当下也不再犹豫了:“世子去雅舍,在雨笑姑娘的房里呆了两个时辰,做了什么,属下确实不知道。”
英国公这就真的不理解了,但儿子身体无事,两个时辰,足见阳火旺盛,将来子嗣上更不用操心,还是很开心的,挥手放夯坤离开,等夯坤出了书房的门,英国公的声音在门后传来:“你是个好的,用心侍侯你家世子爷。”
夯坤转身对着紧闭的书房门拱手应是,听到书房里英国公心情很好的大笑了两声。心想,这可真是一对难侍侯的父子。一个去了雅舍跟漂亮的妓子呆了两个时辰黑透一张脸,一个听到儿子找妓子却乐翻了天。萧烈写了一上午的字,心情还是不美。情爱之事,他没有刻意去想过,却也没有刻意去回避。因而梦遗之后去找雨笑,就是想弄明白,他是不是对雨笑动了情欲。还是,对那张稚嫩的脸。不是雨笑。不可否认,雨笑很美,尤其是跳舞的时候。西北有别有风情的夷族女子,跳起舞来热辣大胆,而雨笑的舞却有她独特的韵味,萧烈很用心的去看了,是美的。但就是不对,感觉不对。完全没有梦里的那种冲动。若是梦中是燕京任何一位适龄的女子,萧烈反到会很开心,让母亲上门提亲就是。反正他身为世子,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父亲母亲都会乐于见到他成亲生子,包括二叔三叔,和西北军中的叔伯,都对他的亲事十分期待。将来他是一定要成婚生下英国公府的继承人的,这一点萧烈十分清楚。不论他喜不喜欢,这都是他身在世子之位应尽的责任。可是那个人,萧烈觉得有些难以宣出于口,实在是太过禽兽。那个小丫头,他也不过见了两面,如今将将十岁。就是想想,萧烈都觉得自己不是人。魏廷说,喜欢就是非她不可。萧烈很肯定,自己并没有非沈蘅不可,一见钟情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那就是沈蘅身上有吸引他的特质,才会在不能控制的情况下,想到了沈蘅的脸。何况,以沈蘅的条件,并不符合英国公世子夫人这个位置。撇开丧母长女不可娶,单单是方氏子嗣上的艰难,都会成为沈蘅进萧家大门的阻碍。女子多效母,沈蘅将来在子嗣上多数也是要吃亏的。曾经,萧烈祖父在世时,评估过燕京很多家的姑娘,优先参考的都是她们的母亲。那么,沈蘅身上是什么样的特质,吸引了他呢?若是按照这种特质去找,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成亲了?这样,与母亲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缓和了吧?母亲竟然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而给他下药,这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可却也是唯一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原本他不在母亲膝下长大,有心亲近母亲也难以打破岁月造成的隔阖。可在萧烈心里,他还是不希望跟母亲之间隔得太远,哪怕就像现在这样,偶尔见面请安,知道母亲安好,他也很知足了。就算母亲偏爱弟妹,他也是能理解的。他愿意给祖父守孝三年,也是因为祖父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越了亲生父母的关系,这就是养恩。“世子爷,方霆来京,调查了不少不在京中的勋贵子弟的行踪,魏世子从榆林回京时,也被跟踪过一段时间。另外,秦六爷派人送信过来,方家也查了秦家和与秦家过从甚密的京中子弟名单。”
夯坤将近日收集的关于方霆的情报整理交给萧烈。萧烈翻看了一下,看来,方霆是想从两份名单中找出重合的部份,从而锁定目标。这样的人才,放在襄阳侯府管庶务真是可惜了,若是放到军中,做个军师绰绰有余。“沈六姑娘的那个手下,在京里可有什么动作?”
萧烈看似不经意的问夯坤。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汇报过了,夯坤眼皮子抬了抬,垂下手回禀:“沈六姑娘的手下名叫周到,他的父亲是长平大长公主名下月环山庄的管事,母亲是沈六姑娘的奶娘。到了京里,先是与刘庄头去办了庄子的过户手续,随后逗留在温泉庄子里,打听庄子的过往主人和经手之手。”
“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刘庄头将庄子里知道内情的都调回了丰台皇庄,关键的消息他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沈蘅明知道袭击襄阳侯府官船的人、和胁持她的人是萧烈和魏廷,却又执着的探听温泉庄子真正的主人,她到底想要确定什么?而沈蘅没有将真相告诉方家,是另有打算还是胸有成竹?萧烈还没弄清楚,但他隐隐感觉到,沈蘅十分关心方霆与越妩的婚事,她对方家的隐瞒,或者缘于对他们破坏方越联姻的乐见其成。若真是如此,萧烈觉得有必要与沈蘅再见一面。“去准备一下,我们去武昌府。”
有了这样好的理由,萧烈自然要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