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像对待牲口一样,将胡一丰用马鞭卷了栓在马后,两匹马从汉南走山路往西北到应城,又从应城换了马往东北转云梦,从云梦穿随阳店转信阳,毫无规则的逃走方式终于在进入汝南王的势力范围时,将追兵甩掉了。一路上昼伏夜出,大多数时候,胡一丰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吊在马后面跑,等到歇脚的时候也就没力气折腾逃跑或是捣乱了。开始的时候,胡一丰嘴巴就没停的骂骂咧咧,把魏廷翻来覆去的骂个透,恶心人的头顶长疮到脚底流脓,膈应人的绿云罩顶到晨起无力,人身攻击完了再扒祖宗十八代,每天不带重样儿的。开始魏廷气到跳脚,恨不得拔剑就地料理了他。碍于萧烈说留着他还有用处,将来万一要到御前打官司,这是个不错的“证人”。必竟沈蘅已经叫破了萧烈和魏廷的名字。后来魏廷就开始跟胡一丰对骂,魏廷骑马,胡一丰地量,两个人在体位和体力上都天差地别,终于有一天,胡一丰再也骂出来了,活生生给累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楞是给拖瘦的像逃难的难民一样。魏廷还觉得挺可惜,别说,跟着胡一丰,学会了好些个下里巴人直来直往的骂人句子,将来回到燕京,搞不好能骂遍燕京纨绔无敌手。到了汝南,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找了家最好的客栈包下个院子,痛痛快快的洗了澡换了衣服,魏廷搞了两坛子酒,又盯着厨下整治了桌子好菜,两人就在院子里喝了起来。“表哥,你说,那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我们的?”
魏廷喝了酒,人有些颓,这些日子被方家的人追得跟丧家犬一样,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事情弄到现在这样,眼下却还不是最遭糕的,等回了燕京,这事儿还不知道要如何跟家里说。买通水匪打劫襄阳侯府女眷官船,欲杀大长公主的孙女灭口,这两件事随便哪一件拎出来都不是小事。萧烈曾问他,为了个女人,值吗?魏廷不知道什么叫值,什么叫不值。芙蓉花树下她的眼泪像是石头一样砸在他心里,从没有过的心疼和不知所措。他只是想让方霆和越妩退亲,想让越妩在这场退亲中全身而退。别的,他真没有想过那么多。萧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汝南酒烈,一路从喉咙烧到了心里,清俊的面孔在月色下十分平静,两坛子酒都快喝干了,也没见他眼中有丝毫的醉意。魏廷都快喝趴了。“等回了京,你就去跟姨父说同意去北山大营。”
萧烈许久都没有回答他的话,魏廷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萧烈一反常态的主动说着:“通匪之事与你无关,你也没有让胡一丰去打劫襄阳侯府女眷的官船,大长公主孙女的事你并不知情,你出了京之后一路去了西宁,不论什么人问你,你都要这样回答。哪怕是姨父姨母问你,也要这样回答。明日你自己上路,昼伏夜出,我叫夯坤在榆林等你。”
魏廷努力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听清楚了萧烈说的话,却没有听懂:“可襄阳侯府那边,只怕不会善了。必竟那丫头可是点破了我们的名字的。”
“你一路都戴着面具不是吗?有谁又看清了你的脸的?”
萧烈嘴角挂着一抹轻笑:“你是定国公府世子,不是谁往你身上泼脏水你都要接着的,就算是大长公主也不行。”
魏廷张大了嘴,这样也行?就是咬死不认呗!“胡一丰那里怎么办?”
千头万绪魏廷捉住了这一根:“要不要灭口?”
“我已经传信叫人去接胡一丰的家人去西北。”
萧烈从拿住了胡一丰就开始为后面的事做打算,胡一丰不能死,死了就真成死无对证,打起御前官司来,凭借大长公主在皇室的地位,他们将毫无胜算。这就是打定主意要一赖到底了。喝醉了酒放松了心情一觉睡到大天亮,魏廷的脑袋总算不是真的装满浆糊,萧烈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可表哥自己呢?魏廷推开萧烈的房门,萧烈早就起了,就坐在窗边喝茶,拿眼睛瞟了他一眼:“睡醒了?头可疼?”
“表哥酒量又涨了。”
魏廷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在对面坐下,萧烈递了杯茶给他。“去西北军中摔打摔打,不出一年,保你酒量大涨。”
萧烈八岁的时候,就被老国公带到西北军中,越过儿子直接培养孙子,直到老国公去世,萧烈被立为世子才被接回了国公府。魏廷听到这话就头疼,以前有他娘护着,只要他不学坏,愿意读书读书,愿意习武习武,不想去军中就不去,他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正是如此,魏廷就是燕京纨绔子弟的典型,横行燕京的小霸王。直到萧烈回京,两人是嫡亲姨表兄弟,却互相看不顺眼,直到有一次萧烈当着两家的面,狠狠的揍了魏廷一顿,吓得她娘都快晕了过去,原以为她娘会跟以往一样的护着他,谁知道这顿打没把他打明白倒是让他娘先明白了,从此事事以萧烈为榜样来要求魏廷。好在熊孩子都有个通病,你越是惯他他不定听你的,反倒是打服了以后事事听你的。萧烈最亲近的人就是他姨母,连他亲娘英国公夫人都排在姨母后面。而姨母又只有魏廷一个孩子,萧烈倒是真心盼着他好的。魏廷开始不服气,萧烈信奉一顿打不服就两顿,两顿打不服就一天三顿,见天的收拾魏廷,终于把燕京小霸王收入麾下。“我走了,你怎么办?”
魏廷连两了两杯浓浓的茶,才缓过劲来。“把你摘出来了,我怎么都好办。”
萧烈不屑的看了魏廷一眼,看得他老脸一红。萧烈是跟着老英国公在军中长大的,他爹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要问他,在英国公府撇开他娘不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跟萧烈比,魏廷的智商跟没断奶的娃儿一样。这下子魏廷是心甘情愿去北山大营了,他凑过来对萧烈说:“我去了北山大营,能谋个几品的官职?林少珉那家伙在西山大营可是三品同知了。我总不能混得比他差吧?”
萧烈冷哼一声:“你给我老老实实进北山大营当差,姨父这次不打折你的腿就是你赚了,还想着三品同知?”
“我回燕京之前,你去睡军营的通铺,早晚操练跟士兵一起,回来再看你表现。”
萧烈说得强硬,心里却早有打算。早先皇上就已经给英国公府通过气,西北军早晚还是得英国公府嫡系亲自指挥,先让萧烈去北山大营镀个金,从二品都指挥史,回头好为接掌西北军做准备。若不是为了魏廷,他现在早就在北山大营里坐着了。“你不直接回燕京吗?”
听话听音,萧烈的意思是还要去别的地方:“咱们闯了这么大祸,我摘出来了去榆林,你不回京先跟两个老头子兜个底?”
“什么叫咱们?明明是你闯的祸,我一直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萧烈凉凉的瞅了他一眼,眼睛泛着冰凉凉的光,吃了大亏他也很没面子:“我准备去拜访一下襄阳侯。好歹都是同朝为官,总不好三过其家门而不入吧!”
说的好像是进出自己家门一样,也不想想是谁前些日子跟丧家犬一样的逃窜。想着这比喻不对,因为他也是被人追着跑的人之一,魏廷把这句话又吞回了肚子里。**********沈蘅当日伤得并不重,只是喉咙被烟熏得着实难受了几日。自打重生以来,好嘛,每月来次大灾小难的,自己还不觉得,大夫人心里犯起了嘀咕,商量着去归元寺好生拜拜,顺便给沈蘅她娘做场法事,以求她在天之灵能保佑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平平安安。能够出门那感情好,由其重生之后,沈蘅尤其信佛,每日总要花上一个时辰来抄诵佛经,几个月下来,阿弥托佛经沈蘅都快能背下来了。碧玉要帮沈蘅赶几套小袖口的夏衫,沈蘅带了珍珠翡翠和玛瑙出门,玛瑙在沈蘅回来后正式被拨到了她的身边。因为还要给沈蘅她娘做法事,所以周嬷嬷格外重视,亲自收拾出门要用的东西,归元寺是武昌府最灵验的佛寺,百年古刹,唯一不方便的是离襄阳侯府有些远,去一趟要花上小半天的功夫,因而一般去归元寺,最少都会住一晚,这次加上做法事的时间,大夫人打算住两晚再回。卯初出门,一行十几辆马车,在骑马的两列侍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从梧桐巷出发,好在时辰早,除了有零星卖早点的摊子,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沈蘅这个点起习惯了,倒是还好,听珍珠玛瑙拉着家常到也很有意思。珍珠跟着沈蘅也有段时间了,有心想求一求沈蘅,但考虑到沈蘅最近也是火烧眉毛,灾难不断,大夫人都惦记到让满天神佛保佑她的地步,便压下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