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王大官一直沉默不言,脸上充斥着自责和悲伤。
“师……” 王大官犹豫不定,想要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之事,让王大官知道了一件事。 妖,并不一定都是坏的,人,并不一定都是好的。 鱼妖为救李家大郎吃了彭老二,但因为担心李家大郎的伤势,又一直徘徊在河里,迟迟不肯离去。 但就是这样的一只重情重义的好妖,却就这样被我和师父无情的杀了。 离开时,李大郎对我们的咒骂,甚至若非是有村民阻拦,恐怕李家大郎都已经拿着鱼叉追出来了。 这件事,是我们错了吗? 王大官心中异常纠结,尽管心知自己没错,是妖先害人,我们杀妖并没错。 但心中的自责和悲伤又是因为什么呢? 王大官迷茫了,第一天当监天司预备使,就给王大官的心灵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陈平看向王大官纠结的脸色,不由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我们做错了吗?”“如果再来一次,我们是不是应该坐视不管?”
“不……” 王大官点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师父,我觉得我们错了,它是好妖,我们不该杀它。”
陈平摇摇头,缓缓说道,“三月前,漓江走蛟,掀起惊涛骇浪,洪水淹没无数村庄,死了的人何止数万。”
“蛟龙错了吗?在我们看来,它错了,它杀了数万人。”
“可在它眼里,它只是出行罢了,根本无意伤人。”
“若蛟龙没错,那死了的数万人就该死吗?”
“不止是妖如此。一月前,云青大人一怒之下,屠杀了漓江大半的妖,死了的妖又何止数万,那些妖与被蛟龙害死的人有区别吗?”
“不都是遭了无妄之灾吗?”
“是非对错真的重要吗?”
“大官你记住,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无关人或是妖。”
“人与妖,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我们身为巡抚使,就理应斩妖除魔,灭杀触犯法律的妖魔,这是我们的职责。”
“其余的,我们根本顾不了。”
一路上,王大官没有在说话,但脸上的纠结却在逐渐消散。 来到城中,见到过往匆匆行人的手上都提着一扇猪肉,脸上挂着急迫的神色。 陈平有些疑惑,现在买扇猪肉都这么着急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买了个婆娘回去呢。 此时正值饭点,陈平来到往日常来的饭庄,喊了小菜,与王大官相对而坐。 陈平观望四周,有些疑惑,此间饭庄乃是出了名的实惠好吃,往日间,不说座无虚席,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一览无余啊。 陈平忍不住向倒水的伙计询问,“小二,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伙计苦笑两声,“客官还不知道吧,西区菜市场张屠夫的猪肉都卖疯了。”
“听说张屠夫卖的猪肉异常鲜美,让人食髓知味,以往的客人都跑去买猪肉了。”
说完,伙计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没人,这才凑到陈平耳边,悄悄说道,“依我看啊,恐怕是张屠夫在猪肉里偷偷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客官可一定要小心啊,这世间妖魔林立,害人之事可是屡见不鲜。”
陈平笑了笑,没太在意伙计的话。 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吃过饭,陈平本想去瞧瞧张屠夫的猪肉到底如何,但在经过自家家门时,却发现家门敞开。 陈平没太惊慌,想必又是齐幼薇来帮自己洗衣服和打扫房间了。 “陈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走进门,便听见齐幼薇娇柔的声音。 此时,齐幼薇正搓洗着衣物,小脸白净而又红扑扑的,汗水布满额头,看得出累的不轻。 “幼薇你怎么又来帮我洗衣服啊,我又不是什么残疾人,这点衣服还不能自己洗吗?”
陈平佯装不满道。 身后的王大官也是一眼看到了齐幼薇,昨日没看出来,这小师叔小脸蛋还挺好看的。 只是不知为何要弄得黑黑的。 “哼,陈大哥要是会洗,这脏衣服又怎会堆了这么多,还有这房间里,到处都是垃圾,恐怕除了我上一次帮陈大哥收拾完房间后,陈大哥就没收拾过了吧。”
齐幼薇嘴里哼哼呛呛道,丝毫不给陈平好脸色看。 陈平尴尬的笑了笑,目光不由的看向别处。 “陈大哥,你身后这哥哥是谁呀?”
齐幼薇看向王大官,好奇的问道,昨日她便注意到了这人,好似跟班一样跟着陈大哥。 陈平还没介绍,王大官便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朝着齐幼薇介绍起自己,“师叔你好,我是师父新收的关门弟子,我叫王大官。”
齐幼薇小脸红了红,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好,我叫齐幼薇,你叫我幼薇就可以了,可别叫我师叔了,我还没你大呢。”
王大官当即严词拒绝道,“那怎么行,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齐师叔即是师父的妹妹,那我理应叫一声师叔。”
“那……那好吧。”
“你们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们做点,刚好我今早上才去山上新摘的野菜。”
说着,齐幼薇收拾好衣服,就要去做饭。 “谢谢你幼薇,我们才吃过了。”
“哦,好吧。”
齐幼薇眼中闪过失落,但又迅速消逝,随即又坐下继续洗起衣服来。 “幼薇,你吃过饭了吗?”
“吃……吃过了,我出门的时候才喝了一碗野菜汤,现在肚子都是饱饱的。”
齐幼薇作势拍了拍肚子,脸上露出笑容。 但一声咕咕的声音却是马上出卖了齐幼薇。 陈平眼神奇怪看向齐幼薇,佯装疑惑道,“咦,哪来的声音,怎么好像是肚子饿了才会发出的声音啊。”
齐幼薇闹了个大红脸,埋着头手上用力的搓着衣服,耳根通红,小脑袋上又开始冒着热气。 陈平忍不住的露出笑容,旁边的王大官也是乐的咯咯直叫。 “大官,帮我去给某个吃饱了的姑娘买点饭菜回来填填肚子。”
“好勒。”
王大官带着难掩的笑容起身离开。 “哼,臭陈平,坏陈平,总是捉弄我。”
“他要是再捉弄我,我就……我就……我就少给他洗一件衣服,看他出门穿什么。”
“哼,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齐幼薇嘴里碎碎念着,声音很弱,根本不知道陈平听的是清清楚楚。 陈平心中大乐,觉得十分有趣,但也不敢在逗,不然齐幼薇肯定会大怒的少给自己洗一件衣服。 片刻后,王大官提着一大堆饭菜回来。 “幼薇,你先把饭吃了,这衣服我来晾吧。”
“不,不用,一会儿就晾好了,我真的不怎么饿。”
咕咕…… 齐幼薇快要崩溃哭了,怎么自己一说不饿,肚子就叫啊,难道你要抗议你主人吗。 陈平差点笑出声,“行了,先吃饭吧,可别饿坏了。”
“师叔,让我来晾吧,正好我吃了饭没事做。”
王大官作势也跟着说了句,当然,只不过是说说,毕竟自己真的不会晾衣服啊。 别说是晾衣服了,就是穿衣服都是有人帮着穿的。 “那……那好吧,反正就几件衣服了。”
“啊?”
王大官顿时呆住了。
硬着头皮走到衣绳前,拿起衣服,心中有些紧张,看到衣绳上的晾着的衣服,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稍许后,齐幼薇意犹未尽的看了看饭菜,脸红的说道,“我吃饱了。”陈平也看的意犹未尽,吃个饭脑袋都能冒热气,这究竟是什么体质啊。 “多吃点,看你这么瘦,再不多吃点,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齐幼薇猛的摇摇头,“我不嫁人。”
“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难道你想和罗婆婆那样,当个老圣女。”
“再说你嫁了人,爷爷奶奶也能有人和你一起照顾了呀。”
说到爷爷奶奶,齐幼薇沉默了,眼眶泛红,逐渐湿润起来。 “陈大哥你就这么想让幼薇嫁给别人吗?”
齐幼薇带着哭腔,努力的埋着头,不让自己哭花的脸被陈平看到。 看到齐幼薇猛的一下哭了,陈平顿时慌了,“好好好,不嫁,我们幼薇不嫁人。”
这句话就仿佛打开了闸门一般,泪水瞬间如泉涌,流的满脸都是。 “呜呜呜,陈大哥欺负我。”
“呜呜呜。”
陈平慌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嘴里埋怨道,“叫你多嘴。”
见此,齐幼薇赶紧走到陈平面前,踮起脚满脸心疼的抚摸陈平的脸,细声细语的问道,“痛不痛啊?我给你吹吹,奶奶说,痛的话,用嘴吹吹就不痛了。”
“不痛,幼薇不哭了?”
陈平欣喜的笑了笑。
齐幼薇顿时反应过来,急忙缩回手,小脸迅速被红霞攀上。 “啊……那个什么,我先回去了,奶奶在家等我呢。”“将饭菜一起带回去给爷爷奶奶,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不用了,家里还有早上剩的野菜汤呢。”
“拿着!”
陈平作势凶狠,齐幼薇也被吓住了,只得乖乖的拿着饭菜,小嘴瘪瘪的低着头。 将齐幼薇送出了门,正巧被隔壁正坐在门槛上的大壮看到。 大壮见此,当即兴起,吆喝道,“陈平,你家小媳妇又来帮你洗衣服啊。”
陈平狠狠地盯着大壮看了一眼。“别乱胡说,要是传出去幼薇还怎么嫁人啊。”
而齐幼薇就简单多了,脑袋上再次冒着热气,迅速的跑远了,但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欣喜的弧度。 大壮走到陈平身边,不满的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要始乱终弃,别人小姑娘时不时的就要来帮你小子洗衣做饭,这种好姑娘不赶紧抓住,等被人抢走了,你就哭去吧。”
“你看我家婆娘,在家里跟个大爷一样,别说洗衣做饭了,就是多说一句,我都要被扇个嘴巴子。”
“要是当初我有这么个姑娘待我,我怎会娶这么个母老虎。”
陈平闻言,当即朝着大壮屋扯着嗓子大喊道,“婶子,大壮说你像个大爷,说你是个母老虎,整日抽他嘴巴子,娶了你他后悔死了。”
大壮大惊,瞪着陈平,愤愤不平道,“卧槽,我好心对你,你竟然害我。”
“我告诉你,这事儿咱俩没完啊。”
说完,大壮撒丫子就跑,但刚跑一点,一位妇人就从屋内走出,眉眼含煞,气势凶猛。 朝着跑远的大壮怒喊道,“劳资数到三。”
“一!”
“二!”
大壮又撒丫子跑了回来,朝着陈平愤愤道,“陈平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咱俩没完。”
说完,转头带着谄媚的笑容看向妇人,脸上布满了讨好之色。 “婆娘,我回来了,我只是吃完了饭,出去运动运动。”
“你可别听陈平那小子鬼扯,他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夫妻感情。”
妇人没有回话,朝着陈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把门关上,别说我在外人面前不给你面子。”
大壮苦笑的进了屋,异常缓慢的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便听见一道凄惨的哀嚎声从门后响起。 “痛痛痛,轻点轻点,耳朵要断了。”
“大壮你长本事了啊,敢骂老娘了,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嗷嚯嚯……” 陈平当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巴州特色,耙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