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秦邀月该不会疯了吧?”
两个人毛骨悚然。不仅是封鸣和顾千丞觉得秦邀月有病,秦邀月的骤然转变,让楚墨也觉得她有病。迟疑地接过秦邀月递过来的甜豆花,秦邀月双手托腮,眉目之间都是笑意。“……你不要再笑了。”
楚墨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花,放进嘴巴里,这才淡淡地说。他还是比较喜欢原来那个动不动就嘲讽他两句的秦邀月,秦邀月这样殷勤,实在是……有点像哈帕狗。楚墨没好意思打击她的自尊心。“有这么开心吗?”
楚墨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秦邀月又开始了展现自己口若悬河的功夫,“王爷,其实属下对您也是身怀敬意,觉得你是端方君子,但一直放不下西凉女帝之事,如今真相大白……我可以敬重您爱戴您,自然无比欢喜。”
楚墨掐着瓷勺的指尖有一瞬间的颤抖,他忍不住道,“以前,你所有敬重都是假的?”
秦邀月想了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这是有多喜欢她?”
楚墨摇了摇头。秦邀月笑嘻嘻地说道,“王爷吃醋吗?”
楚墨古井无波地说道,“莫说生前你没有机会,就是死了她也不会看上你,本王有什么醋可以吃?”
封鸣近乎悚然地叫了一声,“王爷?”
楚墨居然把真相告诉秦邀月了?顾千丞全程属于茫然的状态。秦邀月垂了一下眼睫,笑嘻嘻地应了一句,“好吧。”
将一叠馒头往楚墨面前推了一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心情从何处来。……几个人用过早膳之后便启程回去了,回去行的依旧是水路,这次倒是没有经过民风淳朴的七斤半。秦邀月和楚墨面对面下棋,顾千丞在一边捣鼓楚墨坏掉的古琴,时不时跟他们搭上一句话。“父皇会将这件事追究到底吗?霍青风都死了。”
秦邀月嗤笑一下,落下一颗黑子,“这么无厘头的事情都能叫王爷来调查,现在真给他调查出一点猫腻了,他还要说什么?”
“这件事远远没完。”
楚墨双指夹着一颗白子,愈发显得手指修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霍青风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秦邀月想了想,“王爷,是他说他亲眼看到你从火场离开吗?”
楚墨点了点头。秦邀月微微凝了凝眉,“会不会和西凉女帝那一次一样,有人顶着你的脸去办事?”
楚墨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不仅于此。这个人,一定对本王了如指掌,亦或者在警告本王,提醒本王。”
秦邀月眸心微微一颤,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天在玄武宗的那一封信。“王爷,此事和玄武宗背后之事,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楚墨说道,“呵。你倒是玲珑心思。”
“王爷承认了?”
秦邀月微微弯了一下眼珠,漫不经心地落了一颗子,看着棋盘上的暗潮涌动,“那不如再让我猜猜,那个人是谁。”
微风徐徐而来,碧绿色的湖水如同一丝柔顺的丝绸,刹那起了数道褶皱。“是陛下。对吗?”
风停了,水未止,发出叮咚叮咚的清脆响声。楚墨挽着袖子,长长的眼睫毛遮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胆子挺肥。”
“我猜对了。”
秦邀月乐极。“你也输了。”
楚墨跟着抬了一下眼皮,似笑非笑地说道。换作过去,秦邀月没准还会争一争,死都要跟楚墨一决高下。“王爷心思缜密,棋艺无双,属下佩服。”
秦邀月拱了拱手。“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千丞在旁边调试古琴,声音有些闷闷的。秦邀月莞尔一笑,“殿下,方才王爷已经说了,他在警告王爷。”
顾千丞迷惘地问,“可、可是这和高禖祭祀有什么关系?”
楚墨抬头,满脸平静地看着秦邀月,说道,“你别再猜了,你直接说吧。”
秦邀月嘻嘻笑了一下,“这样显得庄严一些嘛。”
收敛了面部所有说笑的表情,“首先,霍家大火,很有可能就是陛下一手造成的。”
顾千丞谈着琴弦的手指不由得绷紧了。“为什么?”
他茫然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秦邀月眯了一下眼睛,“当然是为了激起霍青风对王爷的恨意,让霍青风发疯,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刃。”
顾千丞照旧是满脸的不解。秦邀月叹了口气,手指戳了一下顾千丞的额头,“殿下,不要这样毫无心机,你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感叹完这一句,秦邀月便继续往下面说了,“霍青风之辈有这等能耐,陛下定然会想,能让霍青风弄死王爷最好,省的以后看着眼晕,如果不行也不要紧,那口古井、那个宗主,都已经很好的提醒了王爷:陛下清楚您的一举一动,让你不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楚墨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一颗往回收纳,白皙皮肤骨节突出,他道,“还有吗?”
“属下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些。”
楚墨难得赞赏地看了秦邀月一眼,但这些赞赏之色都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匿于无形。“王爷,属下猜的对了几成?”
秦邀月双手撑着自己的一张俏脸,笑嘻嘻地问道。“八成。”
楚墨想了想说道。秦邀月笑着笑着,又突然笑不出来了,心中甚至泛起了一抹隐约的酸楚。被父亲这样猜忌,处处提防、处处不顺,楚墨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南梁帝这样的不快?再怎么样,楚墨也是南梁帝的骨血,为什么不能把多给顾千丞的宠爱,分给楚墨一点?哪怕是一点也好。罢了,帝王之心,何时能猜了?猜不透,太光怪陆离了。南梁帝是踩着累累白骨、淌着流血成河坐上帝位的,别说对楚墨了,对顾千丞的纵容宠爱或许都是出于他的不谙世事。太过于沉重的事情,秦邀月不愿意多想,嘻嘻道,“王爷,原先你觉得三个月才能将高禖祭祀调查清楚,如今提前了,我的沐休还能继续吗?”
“想得倒挺美的。”
楚墨哼了一声,“回去记得把你欠本王的诗经都给还了,去换沈执的班。”
秦邀月依旧笑着,“王爷,舟车劳顿,您不心疼属下吗?”
“秦暮,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功夫这样厉害,本王心疼你一次,还会有多少个下次。”
楚墨不吃秦邀月的这一招。封鸣看着秦邀月一言难尽,秦邀月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三番四次的刺激秦邀月,秦邀月都跟没事人似的,也不反讽回来。她对王爷心生愧疚?还是一道天雷劈下来把过去的他给劈死了?搞得他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以前的秦邀月更加鲜活一些。秦邀月近来不讽刺回去,完全就是因为自己心情好,懒得和封鸣计较,没有封鸣想得这么曲折。一行人行了半月,中途倒没再出现什么变故,抵达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