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初今天是上门用餐的客人。这家餐馆人均消费很高。包厢是有最低消费金额限制的。在周末这个节假日更是人气爆满。眼下，他们两个人就能定下这个包间。听刚才宋予知的话，他应是跟老板很熟悉的。曹维凡知道，今天的初一不再以前了，她重新活了过来。颜若初和曹维凡之间隔了十几年没有见面，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如今两人之间已经不再是平等的孤儿院朋友的关系。颜若初看着他身上深蓝色的工作服：“十一，你现在是在这家餐厅上班吗？”
曹维凡挠了挠头：“是啊，我其实才来没有多久，我没有学历，也没有什么文化。成年以后就一直在外面打零工，能来这家店里也是因为这家老板是个善人，他听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可怜我，让我在这里当服务员，还给我包吃包住呢。”
颜若初笑：“老板真好，包吃包住，你也算是有稳定的工作了。我现在也上班了，没想到能在海城遇见你，你竟然还能认出我来。”
她没有问曹维凡在孤儿院有没有被人收养，或者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她只是幸运的能被徐家收养。曹维凡则是大都数不幸运孩子中的一个。她记着她们两个年纪一般大。那么大的男孩子带回家，用人们的话来说，会养不熟。曹维凡不知道要跟她说点什么。说以前吗？比起她现在，以前在孤儿院的日子实在算不上好。忆苦思甜没这个必要。说现在吗？她现在肉眼可见的幸福快乐。想了半天，他才说：“你胖了。”
此话要是宋予知来说，颜若初一定会嘴巴翘上天，鄙视他。可是曹维凡的话里没有任何嘲笑揶揄的意思。颜若初露出八颗牙：“是啊，想减肥都减不下来呢。”
曹维凡张张嘴，低声说：“不用减，挺好的，这说明你过的好，没有缺吃缺喝的。”
颜若初双手放在大腿上，抓着裤子，笑了笑：“十几年了，我胖这么多，难为你把我认出来了。”
骨瘦如柴到珠圆玉润，她只花了很短时间。刚到徐家她还不太敢吃东西，只敢吃碗里的白饭。眼珠却不由自主的盯着前面香喷喷的鸡鸭鱼肉。徐父徐母各自夹起一个鸡腿给她。徐母温婉道：“孩子，吃吧。”
此后，为了纠正她的营养不良，家里饭桌上但凡出现的两脚家禽，两条腿一定是给她的。还有她独享的加餐加点。一直到青春期，徐母怕她胖了在学校里面自卑，也是怕青春期胖了影响发育，这才断了那些夜宵。不过鸡腿是跟徐立一人一只了。饶是如此，她现在成为微胖届的代表。而眼前儿时的小伙伴儿还是一如之前的瘦弱。好似这些年只涨个身高。曹维凡嘿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我也不是一下就认出来，我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有点像，可又怕认错了人，被人骂。最后实在忍不住，想着挨骂就挨骂吧，如果真的是你，那不就是错过了吗？”
主要是颜若初那双大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在孤儿院的时候，她虽然成天脏兮兮的，头发脏脏的，灰黑色的衣服也是脏脏的唯独那双眼睛，犹如暗黑长河的灿烂星辰，熠熠生辉。孤儿院里那么多小朋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他进入社会后，也是远远见识过富裕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们从豪车上缓步下来，天然，或者不天然的大眼睛里，流淌着各种不同的光。唯独没有记忆中的那双一样，清澈见底。人的天性是容易被美好的食物吸引。不然为什么总是有那些演技拙劣，却面容姣好的明星网红在大银幕，或者手机小视频里蹦来蹦去。今天再见到时，他同样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一样的明亮闪烁。多了几分自信，少了几分胆怯。颜若初把凳子搬着离他近了一些，轻拍了一下他粗糙发黑的手：“我走了以后，没有再跟你有联系，是不是挺忘恩负义的，当时在孤儿院，除了院长，只有你对我最好。”
她六岁进孤儿院的时候，不爱说话。成天低着头一个人独处。曹维凡两只手跟着脑袋一起摇晃：“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颜若初被领养走了以后，便不怎么来孤儿院了。都是养父养母过来。可是每次在分发完给小朋友的礼物之后，她的养父母都会单独把他拉到一边，给他额外的衣物，吃食。告诉他这是颜若初用自己的零用钱省出来买的，特意给他的。后来再大一点的时候，她的养父母就会给他塞一点钱。其中在孤儿院被领走的孩子，很少有回头的。那是一段黑暗的过去。代表着曾经被抛弃，不能回首的日子。曹维凡本以为颜若初也会这样，可她还记着自己。他真诚的说道：“看见你现在过的好，我真替你高兴。你哥好疼你的样子，我一开始没认出你的时候，多看了你几眼，他看我的样子就有点凶了，可能是怕我对你意图不轨吧，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自己都没控制笑了出来。颜若初眼眸微动，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握拳，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她想解说不是他哥，是她男朋友。再想想，也没有什么必要解释。告诉他，自己不仅有哥哥疼爱，还有一个当医生的男朋友吗？两人没有闲聊多久，曹维凡还是上班时间，即使刚才宋予知说给老板说一声，他仍是不敢耽误太久。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他要珍惜。因为曹维凡上班时间不能带手机，颜若初找了张便签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嘱托他搜索这个号码来添加她的微信。出去的时候，宋予知站在门口花坛边上，一手撑在墙壁上，微微垂着头，另一只手上夹着一根烟。曹维凡停了下来，犹豫着上前。“大哥，我这边还要上班，今天休息日，你跟初一肯定是约好了要去哪里玩的，我就不耽误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