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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45下:北风鼓荡龙浒斗 其乐融融新故情(1 / 1)

李国昌看着站在廊下的三个儿子说:“克用,下来也陪你阿叔使一棒。”

李克宁却抢着跳下场道:“阿爹,让孩儿也使一棒!”

李国昌颇感意外,点了头道:“好!友金,教教你侄子,损点皮肉不打紧,可别断筋骨!”

李友金是自诩文才长于武干的,可要他与这么个小羊子相较,他总觉得事涉滑稽,上场拾了棒道:“五郎,阿叔让你一只手吧!”

又唤李克柔道:“四郎,还是你来的好!”

李克柔道:“我来也不相当,换铁山阿哥倒当的!”

李友金笑着道:“那可罢了!五郎还是你了。”

李克宁将棒敲地咚咚作响:“阿叔,再让侄子一条腿罢!”

李友金道:“阿叔四条腿么?来!”

李克宁啪啪啪地便照着李友金左边打了过去,倒有牛犊之猛。李友金一手持棒,时间一久,便撑不住了,眼前就要挨打,忙向后一撤,大声道:“罢了!五郎,恁多眼目,也给阿叔存点体面!”

李克宁连忙收了棒,揖道:“阿叔,侄儿无礼了!”

吴师泰鼓掌道:“五郎君小小年纪,武艺却恁得惊人了,真是先祖是皇,孝孙有庆!”

众人都看了他一眼。李国昌道:“相温、文宽,也上场与克用较一棒!”

何相温、安文宽赶紧跪下道:“大主,要责打奴才们时,只管抡大棒打就是。奴才哪样手段,当得了二郎君的枪棒!”

李国昌也不逼迫了,望了望暗淡的天空,又望了望李霓、石翌、张汉环几个,递了些安慰的眼色,将手一挥道:“都回吧!我病发了,得躺躺去!”

众人拜了一起退了出去。

李克用随着父亲进了卧内,李克柔、李克宁望了望还是没有进去,在外面将门合上了。李国昌在温酒器上倒了一杯酒吃了,在榻上坐下说:“你想得如何了?阿爹的意思,这诏咱不奉,朝廷一时也奈何不了。幽州、镇州、魏博世袭罔替,振武往后就姓朱邪李氏了!”

叹一声,又道:“可你坏了阿爹的大事,契丹破了天德,迟早还要退回东边去。阿爹再撵了他们,名正言顺——大半个河套便在掌中。以山前控御山后诸部,这是多大的家业!”

李克用兀自也筛了一杯酒,吃了。

“现在可就难了!”

李国昌在案上重重地戳着,继续道:“我敢起衅攻天德,胜州、麟州必不相从,地未广而先削!今次麟州刺史便没将他的儿子送过来,张仲阮也未必肯为了一个儿子叛朝廷!”

正说着,门啪地一声推开了,李克让有些小蹒跚地走了进来,也不招呼人,径直在一张榻上坐下了。李国昌道:“你也来得好!我们朱邪李氏,都在你们兄弟身上。如今之局,看如何作解!”

李克让道:“既不奉诏反了也罢!没这心力,大同也未尝不好,也管得三州之地!”

(注:大同管云州、朔州、蔚州)李国昌问道:“这话是真话气话?”

李克让倒又不说话了,父亲的意思他明白了,大同虽管得三州,可朔州已是德成叔在做刺史,蔚州衙里也有自己的族人故旧,如何及得振武这块新草场!

李克用道:“阿爹的主意定了,又何必问孩儿!”

李国昌道:“孽障! 使不动你的脚,使不动你的嘴,养你何用!”

李克用便问:“阿爹在庭中说的是真话气话?”

李国昌道:“什话?”

李克用道:“使阿叔几个奉诏赴官。”

李国昌搔了一下头,是真是气他倒也一时也糊涂了。李克用便道:“阿爹,便是胜麟二州相从,振武一镇终抗不得天下!朝廷虽历来姑息藩镇,可安史以来,能独立朝廷者终不过河北三镇罢了!真要谋河北故事,也当在代北,毕竟是我家旧田地。庭中的话其实不错,只是几百兵马还是要发遣,有变故时也好措手!”

李克让在旁冷笑道:“皇帝是让将了沙陀军马走,将几百算得奉旨?阿爹,孩儿倒有一个老办法,让阿爹不移镇,朝廷也不见责!”

“讲!”

李克让道:“将阿哥送到长安当质子!”

李国昌点头:“这倒也是条路!”

李克让喜气地看着李克用道:“阿哥,现今你为长,这事人也难替的!万一醉死在长安,有落落、佗佗在,也绝不了后的!”

李克用垂下眼,突然掇了酒壶就抡在了兄弟头上。李克让往后一趔趄,搬起高案便砸了回去。李克用跳闪过,也要抡器什,李国昌用沙陀话骂道:“畜生,都滚出去!”

兄弟俩一时罢了手,李克柔、李克宁听声也进来了,薛铁山在门口探了探,在外面将门合上了。李克宁小心地将酒壶拾了起来,将高案重新摆回了位置。李国昌指着四个儿子道:“我意已决,大同我不去,皇帝我不反。有旨意的可以赴官,兵卒我没有。你们四兄弟,出一个往长安做质,谁去?”

李克柔道:“阿爹,孩儿是无用之人,这事可担待不起!”

李克宁道:“阿爹,要不我去吧?”

李克用道:“你知道什的!”

李克让道:“五郎,三位哥哥要都死绝了,便是你的事了。嘿!要是大哥还在倒也不干我们四个的事了!(注:李克俭)”李克用道:“阿爹若是使孩儿去,孩儿便也去了。可将朱邪李氏托在三郎手里,不是孩儿不放心,便是祖宗也放不了心!”

李克让弯腰觑着李克用道:“阿哥,你糊涂啊!长安的酒和女人可不强过振武?”

李克用一把揪住他道:“你主张的你去,不去我捆你上马!”

李克让也不挣,嚷道:“阿爹,这厮能保家族,孩儿死也不信!”

李国昌一时也难以决择,听见薛铁山在门外小声问询人,便出声问是什事。薛铁山隔门应声道:“大主,契苾部首领契苾璋、鞑靼首领长葛苏, 吐谷浑首领王卞来问病。”

李国昌道:“堂上款待,我一会出来!”

李克用道:“阿爹,还是孩儿去吧!”

李国昌披袍道:“你出去,这厮们倒以为我真病了!”

鞑靼是山后过来,长葛苏也率族人讨过庞勋,契苾璋就更不同了,不仅讨过庞勋,还是振武这块地面上的一个主人,一早就在衙中有职的,祖上便是并州大都督——陪葬太宗皇帝昭陵的契苾何力,不是汉人,对朝廷的忠心却不弱于汉人,却杀不得,只能拉着。

李国昌穿好衣袍推门出去了,李克用四兄弟却都没动,静了一会,李克柔道:“我想长安也未必去不得,脑袋虽搁在刀下,可只要阿爹不反朝廷,却也砍不下来!”

叹一声,又道:“你俩个打了又打,打的什来?德成叔在朔州难道活得不自在?”

李克让愤嚷道:“你如何不去?”

撂下三个人,撞门走了。李克柔看着李克让的背影,在他看来,他三哥不是不知道此事是非他莫属了!

在晚上的家宴上李国昌果真将话讲明了,也没有解释。李克让没应,秦氏倒慌了,立时哭哭啼啼起来。她还没有完全衰老,徐娘半老,正是风韵浓长之时。也许这使她相信自己的眼泪还具有改变丈夫意志的神效,可没等李国昌发怒,李克让倒先冲着她吼了一声,秦氏止了泪,不知所措。在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儿子最终可能还是要前往长安,而是何氏这个贱人是否在心中暗笑她。何氏眉尖稍稍挑起,悄悄对旁边大吃大嚼的儿子压了压食指,李克恭却只是笑。

“阿爹!将铁山把我时我便去!”

李国昌道:“铁山随尽忠去云州,石的历依旧跟你,你阿哥去蔚州!”

李克用默不作声,执着一根带肉的肋条让怀中的儿子佗佗啃着。李克让仰了一大盏酒,又道:“铁山不行,那就李霓!”

李国昌道:“我身边也得放心人,这般,何相温、安文宽、石的历、浑进通都随你去,万一有急,也保得你平安!”

三狼予了二,石的历、浑进通虽未成名,可在年轻一辈都是拔得出来的,李克让气顺了不少,又问道:“阿爹,这是不是今日才谋的罢?”

李国昌也不理会,实际上他真想过,只是难于抉择,二郎虽好,却在酒色上无节制,让他下决心的还是二人对养子的不同,三郎不仅是气量不宏,而且是不能恤下!酒色可能误事,不能恤下便什事也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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