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夏昕怡下楼煮醒酒汤的时候,都满怀着雀跃,一点都感受不到困倦。没错,她撒谎了。她其实只煮了一碗醒酒汤。贫穷的人家,哪有多余的材料可以浪费。她每次做饭煮汤,都是按照人头来准备,浪费一点就要挨打。她做梦都没想到能让霍沉喝下她亲手熬的醒酒汤,如果不是怕吵醒别人,她恨不能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在厨房里穿梭。幸好醒酒汤步骤简单,她的动作又麻利。等到阮寒星吹干头发的时候,夏昕怡就煮了新的一碗送上来。“辛苦你了!”
阮寒星的眼底含着笑意,接过托盘,意外道:“你以后不用做这个,我其实没喝多少……这样太影响你休息了。”
脸颊带着淡淡的绯红,夏昕怡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她绞着手指,摇摇头:“其实很简单的,喝了这个也睡得舒服些……我,我能做这个,其实很高兴的。”
她想以后每次都准备醒酒汤,给阮女士喝。给……霍总喝。她忍不住垂下眼睑,不敢去看阮寒星的脸。就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甜蜜的小秘密。原谅她偷偷珍藏这一点隐晦的快乐。可是她,真的好开心啊。“很好喝,跟我之前喝过的都不一样。”
阮寒星抿了一口,真心实意地夸赞:“昕怡,你的手艺真好。”
“真的吗?”
夏昕怡双眸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她,接连追问:“真的好喝吗?会不会太酸?合口味吗?缺了什么?”
她问了一连串,像是憋了很久。阮寒星怔了怔。这么期待夸赞吗?也对,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夏昕怡本来就缺乏自信,跟李文洲在一起更是被不断地打压。大约没有人会夸她,也没有人会静下心来体味她的手艺,跟她分享感受。想到这些,她的心里软了下去,耐心地应声:“真的很好喝。酸度适中,很棒,我觉得非常完美。”
真诚的夸赞,让夏昕怡脸上的笑容更大。她两手交握,心底升起隐秘的窃喜。阮女士都说好喝,那一定是味道真的不错吧!霍总也会觉得好喝吗?他喝的时候,也觉得喜欢吗?合他的口味吗?他喜欢这个酸度吗?心思纷纷扰扰,又喜悦又忧愁又心虚。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察觉自己捧着手,傻笑了好一会儿。“今晚是有什么好事情吗?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阮寒星略带好奇地看她,一边喝醒酒汤,一边打趣道:“有喜事可以分享一下哦。难道是交新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夏昕怡的心莫名跳了一下,忙不迭地摆手:“不,不是!没有,不是那回事!”
她怎么配这么想呢?“我,我没什么……就是单纯心情好罢了。”
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语气干巴巴的。见她慌乱的模样,阮寒星忍不住笑了:“我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别紧张。”
见她没有追问的意思,夏昕怡这才偷偷吐出口气。“对了,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拍拍额头,阮寒星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这几天就可以去星星基金会入职。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准备一下吧!”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夏昕怡楞了一下,接过文件。说是文件也不太妥当,里面包含了好几分资料。夏昕怡上过学,却连初中都没有拿到毕业证。没有学历,也没有相应的经验,她在星星基金会能做的,也只是类似于文员的工作。琐碎,简单,容易上手。阮寒星没有就这样简单打发她,资料上除了标注了文员工作的内容之外,还将各个岗位进行了说明,以方便她选择自己想要发展的方向,在后续进行学习努力。另外一方面,还准备了一份合同。“这个合同,是过了实习期之后签的。”
知道她不了解这些,阮寒星温和地跟她解释:“我现在拿给你,是让你有时间多看看,考虑一下。有觉得不合适的地方,尽管跟我提。”
基金会既关系着钱财往来,也关系着许多身在困境的女性。为了保证基金会的初衷不被改变,她签订的劳动合同条例会更加严格一些。夏昕怡抱着文件袋,眼眶泛红。她在老家的时候挑过粮食,一担子粮食,沉重地压在小小年纪的她身上。在家里干农活,她的手提过水,搬过石头,抱过孩子,推过磨。可是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手上的文件来得沉重。重逾千斤。她的眼睫都被泪水打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泪珠成串掉落下来。有一滴落在文件袋上,被她匆匆忙忙地拿手擦掉。她明明抱着一摞纸,却像是抱着属于自己的未来。能够看到的,坦荡的,光明的,未来。这个认知,让她的喉咙处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心头压上了沉甸甸的东西。一点也不难受,这种滋味儿甚至让她贪恋。“怎么哭了?”
耳边是清浅的,带着无奈的叹息声。隔着模糊的泪珠,她看到一张素白的手捏着纸巾递过来。纸巾雪白细腻,却不及那手莹白如玉、惊心动魄。阮寒星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过去的全都已经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对不对?”
“我,我就是高兴……”夏昕怡用力地点点头,哽咽着道:“我好开心,阮女士,谢谢,谢谢你……”她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当初为她指路。她没有想到,鼓足勇气违反刘哥的命令,竟然会带给她这样的新生。她抬起头,隔着眼泪去看坐在灯光下的阮寒星,心头有濡慕,有羡慕,有酸涩,还有绝望。她真的好美。又美,又温暖,像是一个发光体,让人忍不住追逐。也难怪会吸引霍沉这样出色的男人。这样的优雅从容,自信清冷,仿佛是她一辈子都学不来的。就算她再怎么努力靠近,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