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阮寒星不在场,霍沉没有直接跟她擦肩而过,而是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这个想法,让她颤得更厉害了,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脸颊滚烫发热,整个人不安至极。她怎么配被他看着呢?夏昕怡恨不能把自己整个缩起来,直接找条缝儿钻进去。她应该穿那条最保守的睡衣,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遮挡起来,免得玷污了他的眼睛。不。她的那套睡衣那么丑,那么老土,他一定没见过那么辣眼睛的衣服。她忍不住难堪地蜷缩指尖。她的手那么丑,那么粗糙,他会不会惊讶竟然有这样丑陋的一双手?她的肌肤不够白,双腿不够直,肩膀有点点溜肩,身材过分扁平,头发还有些枯黄。每一处都长得这么差劲,跟阮女士比简直差到了十万八千里。这样丑陋又难堪,像是一个失败的仿制品,一个瑕疵品。她怎么配站在他的面前,让他审视打量?夏昕怡瑟缩着,羞愤欲死,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真丢人。太丢人了!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出现在这里?眼见她说着说着,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霍沉的眉头忍不住又皱了一下。他没打算多停留,淡淡地说了一句:“夫人应该在洗漱了,暂时没时间喝这个,你晚些再送吧!”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等,等等!”
夏昕怡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喊住他。等到他真的停下,她却又浑身发抖。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敢,才将托盘举起来,颤声道:“既,既然阮女士没,没有时间喝……这碗,霍总您喝吧……”她嗅着鼻端清浅的酒香,脸一会儿烧红,一会儿又惨白。双手却托举得很稳。霍沉冷淡地瞥她一眼,扬起一侧眉:“给我?”
“我,我煮了,很多……”夏昕怡头埋得更低了,不敢看他:“我,我一会儿,再给阮女士送……”她简直像是快要闭过气去了。明明局促不安,却还是托着醒酒汤,没有落荒而逃。倒像是有些进步了。霍沉没有说话。她的心顿时悬在了半空中,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他昂贵手工皮鞋的鞋尖,眨都不敢眨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紧张。害怕他拒绝,又害怕他答应。他会嫌弃吗?他会觉得她煮得醒酒汤不好喝吗?时间这样难熬,夏昕怡觉得,他沉默了足足有好几个世纪那么久。其实霍沉只是顿了片刻,抬手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多谢。”
仿佛有烟花在脑海里炸开。他跟她道谢?就算是烂泥一样的她的父亲,就算是平凡普通如李文洲,他们都从来没有对她的付出表达过哪怕一次肯定。而神明一般尊贵完美的他,竟然跟她说“多谢”?夏昕怡抖得更厉害了,眼眶里潮湿一片,眼底却亮得惊人。“不客气,霍总喜欢就好!”
她从来没有这么流畅过。话说出口,她才察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大得惊人,元气满满像是在喊口号。这让她立刻闭上嘴巴,死死地抿住。总觉得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仿佛从嘴巴里跑出来,一个不慎就会被人看得清楚明白。不。她怎么敢呢?她的脸又白了,眼睛更红。霍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她忽喜忽悲,前一秒嘴角上翘,后一秒又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没有多少跟女孩子接触的经验,也并不是很想去了解她的想法。“以后你不用做这些。”
他的声音清冷,随意道:“家里有佣人。夫人把你当朋友,你就是霍家的客人。今天辛苦了。”
说完,他冷淡地颔首,转身离开。完全没掩饰自己的客气态度,全都是因为阮寒星。夏昕怡却痴痴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单手捂住胸口,感受着心脏活蹦乱跳,仿佛快要从喉咙蹦出来的滋味儿。他跟她说辛苦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怎么会关注一个蝼蚁辛不辛苦呢?她怎么配呢?可是她真的好开心啊。心里像是盛开了一朵又一朵花,怎么压都压不住。她也不想压。难以言喻的快乐,是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她的心跳很急,以至于下楼的时候脚步轻盈,整个人都像是快要跳起来。阮寒星让她看到了,这个世上,女人还有另外一种活法。而霍沉则让她看到了,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男人都那么糟糕可怕,还有人美好得像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