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纲独断(1 / 1)

刘据眨了眨眼睛,信不信我再哭给你看。

  “不许哭!”

刘彻一手搂住他一手指着他的额头。

  刘据就当老父亲陪他玩儿,抓住他的手指往嘴里塞。春望轻呼:“小皇子这是饿了?一定是午饭没吃饱。”

  刘彻信了,盖因儿子只吃两口炊饼,喝小半碗肉粥,远不是他素日食量。

  “据儿想吃什么?”

  春望心说他这么小哪懂啊。紧接着听到软糯糯的话:“蛋蛋。”

  刘彻故意逗儿子:“蛋蛋可多了。鸡蛋还是鸭蛋?煮的还是蒸的啊?”

  说话费劲,不想流口水,仗着人小不懂事朝老父亲脸上咬。刘彻吓得身体后仰:“你属小狗的?这么喜欢咬人。”

  小皇子那么善良才不喜欢咬人。明明是有些人欠,好比霍去病。春望解释:“陛下,小皇子这是饿的。”

  刘彻瞥他一眼,蠢才!

  “去令膳房给据儿蒸一碗蛋羹。”

刘彻把儿子架到腿上,“想不想吃蛋羹?”

  睡一觉转一圈,处决两个人,刘据真有点饿。刘据决定吃饱再玩,乖乖点头。

  刘彻捏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果然跟去病说的一样,软软嫩嫩的很好捏。”

  要不是年幼无知,刘据想翻白眼。

  白眼翻不成,刘据伸出小手朝他脸上招呼。刘彻担心儿子咬他,再次身体后仰,小手从面前一掠而过,刘彻吓得一愣一愣,回过神把孩子翻过来按到腿上,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孩朝他腿上一巴掌,打得还挺响。听候差遣的宫女太监都不由得循声看过来。

  刘据气笑了:“你个不孝子!敢打朕。朕——”小孩反手朝他脸上抓,刘彻仓皇别过脸,抱起儿子按坐在他腿上,父子二人面对面。这个时候刘彻依然怕伤着儿子,一手拽着他的细胳膊,一手捏住他的小脸“报仇”,“朕以前是不是瞎啊?竟然把雏鹰认成小家雀。”

  前往膳房这种事无需春望亲自去,春望吩咐下去就回来伺候。春望闻言恭维:“陛下和皇后的嫡子怎么会是家雀。古时有句话叫,好像叫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小皇子是鸟儿,也是这种一鸣惊人的鸟儿。”

  刘彻被他夸得心情舒畅,该做的事还得做:“宣杨得意,朕有事问他。”

  “陛下怀疑把狗当成猫这事其实是杨得意的主意?”

  刘彻微微摇头:“他不敢。朕只是想查清楚。”

  人都死了还查什么啊。

  春望昨日今日都没有去过狗舍,他不怕皇帝查,令小黄门驾车把杨得意接来。

  狗舍离宣室确实不近,一来一回,杨得意步入宣室,刘据的蛋羹都好了。先前喂刘据喝了半碗粥,刘彻知道怎么喂孩子,挖一点蛋羹吹几下,缓缓送到儿子嘴边。

  杨得意大着胆子偷偷瞄一眼,看到天子专注的样子心提到嗓子眼,陛下莫非处置了赵起和李成不解气,也想砍了他。

  杨得意惴惴不安。

  刘据推开勺子,刘彻知道儿子饱了,碗勺递给春望。刘据舒服地躺在老父亲怀里,刘彻终于可以分心,询问杨得意可知他为何处死赵起和李成。

  杨得意低头躬身,斟酌道:“奴婢知道。奴婢提醒过赵起,赵起说,奴婢不说他不讲没人知晓。”

  刘彻颔首:“赵起说得不错。要不是据儿想朕,此事就被你们几人模糊过去了。杨得意,可知罪?”

  杨得意不好的预感成真,悬着的心反而落到实处。杨得意深知帝王决定的事容不得他人置喙,他双膝跪地认命:“奴婢知罪,但凭陛下处置。”

  但愿陛下看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面上给他留个全尸,不要腰斩,不要砍头,一杯毒酒很不错,三尺白绫也挺好。

  杨得意的态度令刘彻很满意:“来人,拉下去,仗二十!”

  宣室内众人不禁看御坐上的天子。

  小人儿毫不意外,皇帝老子真想砍了杨得意何必把人宣到跟前。难道叫杨得意死个明白吗。宫中奴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刘彻每处置一个都解释清楚,他忙得过来吗。

  刘彻只想弄清楚事情经过令人把樱桃招来就行了——春望坦白的时候提过小宫女樱桃也在。

  春望瞪一眼杨得意,杨得意回过神,激动地带着颤音叩首:“奴婢谢陛下不杀之恩!”

  刘彻抬抬手,杨得意出去领罚。刘彻抱着儿子前往椒房殿告诉皇后,儿子被大胆的奴才当成胡亥糊弄了。

  卫子夫乍一听到胡亥懵了。刘彻不好怪皇后识人不明,也不好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先告诉卫子夫已处决赵、李二人,再说她给儿子挑的宫女樱桃胆小如鼠,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敢向他们禀报。

  卫子夫明白此话何意——换人。

  “陛下,据儿身边伺候的人个个胆大包天,往后岂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刘据年幼,无法亲自调/教奴婢。奴大欺主,不如用胆小的。赵、李二人干的事,胆小如樱桃虽然不敢向他和皇后禀报,她也不敢学二人哄骗刘据。

  思及此,刘彻颔首:“但该罚还得罚。”

说出来想起怀里的小人儿,“据儿,你说是不是?”

  卫子夫想笑:“陛下,他——”小人儿点一下头,笑出哈喇子。

  刘彻冲卫子夫挑了挑眉,卫子夫尴尬地轻抚额角低下头。

  “天色尚早,朕领据儿出去转转。”

  卫子夫紧张地身体倾向他:“陛下,外面风大,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

  “朕在宫里走走。”

  卫子夫放心下来:“戴上帽。”

  刘据的小斗篷上有帽,刘彻给他戴上。儿子从头红到脚,露出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像年画娃娃,又像传说中的人参娃娃,刘彻很想咬一口。刘据一看他眼神不对,抬手挡住他的脸。

  刘彻乐了:“以前对朕爱答不理的果然都是装的。”

又摸摸儿子的小脸,“朕的儿子真好看。不愧是朕的儿子。”

  刘据又想翻白眼,可惜他不敢。他扭着身子要下去,刘彻经常抱他,习惯了不觉着累,哄他走路累,父皇抱着舒服。

  刘据一把揪住他的胡须,刘彻心慌:“别拽,别拽,朕让你自己走行了吧。”

怕儿子听不懂,说着话蹲下去松手。

  刘据离开他的怀抱,淡淡地瞥他一眼,仿佛说你早这样多好。

  刘彻看懂了,他又觉着看错了,小人儿的表情不可能这么丰富。

  “据儿,去哪儿?”

  如卫子夫所言,天快黑了,不适合出宫。太后住得远,一来一回得大半个时辰。宣室不想去,也不想回椒房殿,刘据隐隐知道刘彻的妃子尹婕妤、李姬等人住所,他也不想去。

  刘据忽然想起三舅和小舅在宫里当差,至于做什么,以前装傻的他不清楚,但好歹是个去处。

  “舅舅!”

刘据怕暴露,没敢明说哪个舅舅。

  刘彻最看重卫青,第一反应是卫青:“这么喜欢仲卿?”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种反应落到刘彻眼里他是这个意思。

  刘彻问随从卫青是否出宫。

  一天处死两个人,杨得意仗二十,樱桃掌嘴十下,这叫春望不敢有所疏忽。春望谨慎回答:“关内侯此刻还在宫中。下钥前是否出去,奴婢尚且不知。奴婢令人——”看到刘彻微微摇头,春望闭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人儿往少府方向去。

  刘彻慢悠悠跟上:“据儿知道舅舅在哪儿?”

  “舅舅!”

小人儿指着少府方向,难道舅舅不在那儿吗。

  刘彻弯腰伸手:“谁告诉你舅舅在哪儿?父皇领你去。”

  刘据仰头打量他,不骗人?

  刘彻逗他:“不想去?”

  小孩快速抓住他的手。刘彻牵着他往宣室方向去。刘据奇怪,舅舅怎么会在那儿啊,

  卫青不在宣室。他和霍去病在宫中住所离宣室很近。尚未靠近宣室,天家父子就听到阵阵马蹄声。敢在宫中策马狂奔的人,除了刘彻以及鸿翎使者,唯有霍去病。

  刘据听二姨母卫少儿跟母后抱怨过,儿子无法无天,陛下不管管,还说什么去病天生富贵,不该拘束他。

  最初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刘据想的是纨绔子弟。听过就抛之脑后。今日一见,去病表兄当得起“富贵”二字。

  “陛下?据儿?”

话音落下,人到跟前,少年翻身下马,动作利索,仿佛下了不下千余次。

  刘据从来不相信人的命一成不变。

  霍去病身有光芒,若是个懒惰的,金色光芒一定会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变淡,直到消失。公孙敬声也是如此,从此改了缺点,笼罩在他身上的雾霾会越来越淡。

  只凭下马刘据就可以看出,无论霍去病秉性如何,他至少吃得苦中苦。对于有天赋又勤奋的人,刘据很是喜爱,伸出小手:“病病。”

  刘彻奇怪,儿子说什么呢。

  霍去病脚步一顿,气笑了:“病病是你叫的?什么见鬼的称呼。小脸又痒了?”

大步过来往他脸上招呼。

  刘据抓住他的手往嘴里塞,霍去病吓得慌忙后退:“你属小狗的?见人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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