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公子啊,那女贼自称是盗圣午时的唯一弟子,想来恐怕也是飞天遁地,难以寻捉啊。况且那盗圣据说是盗门门主,盗门那可是齐朝最大的帮派啊,所有地方都有盗门之人,不好招惹。”
陈景清气哼哼道:“盗圣午时又如何,盗门又如何,本公子到时倾尽全力,找不到盗圣,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丫头?”
“也是也是,以公子的身份,抓到一个小小女贼自然是不在话下。”
老季嘿嘿一笑,又习惯性地拍起了马屁。 小安则是一直美滋滋地吃着糖葫芦,终于快吃完了。 陈景清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安呐,你怎的吃个糖葫芦吃到现在,干脆我帮你吃了得了。”
小安顿时如小鸡护食一般瞟了一眼陈景清,悠悠道:“好东西当然要慢慢吃,囫囵吞枣不可取,既辜负自己,又辜负美食。”
陈景清无言以为。他有时也会后悔把那些本该自己读的书自己上的课都塞给小安,这使得小安经常从嘴里蹦出些极有道理的歪理,让自己显得与那些无用书生一般呆愣无用,竟吵不过一个稚嫩小童。 于是他不打算与小安动嘴了,他打算直接动手抢。 就在他撸起袖子,打算明抢之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穿着紫袍的人影,老季和陈景清下意识地就想开溜,却被小安拉住衣角。 小安探出头,依稀可见几个紫袍之间有一抹红色。 “那里好像有人。”
听到这话,陈景清顿时止住脚步。 千金楼之人引起的骚动,还与人相关,多半是欺负人的勾当。 这种事陈景清忍不了。 不仅是因为向往江湖的他看不惯这种事,更是因为在那洛都之时,有他在的地方,就只有他可以欺负人。 于是他又一撸袖子,脸色淡然。 “走,去看看这帮江湖土鳖在做什么。”
老季有些着急,但又无可奈何,当下也只能跟上。 拨开人流,只见几名气焰嚣张的紫袍中间,是一个矮小的老妇,双手紧紧护着怀中的小女孩。 女孩一身脏兮兮的红衣,整个人缩在老妇怀里,只露出半张笑脸。 只这半张,便几乎倾倒世人。 眉如细柳,弯弯欲垂,眸如秋水,明亮可鉴。琼鼻樱唇,精雕细琢,宛若天工。 她双眉微蹙,眼中已是秋水盈盈,怯生生地看着如狼似虎的几个紫袍,紧张得双手紧紧揪着老妇的衣角。 尚未至豆蔻,便已有如此颠倒众生的容貌,待其长开,恐是祸国殃民。 “几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恳请高抬贵手。”
老妇护着女孩,一脸哀求地看着几个紫袍。 “贵手?你倒是说说,这小姑娘撞到了我,这事儿怎么算?”
其中一名千金楼紫袍神色嚣张,丝毫未将老妇放在眼里,只直勾勾盯着红衣女孩。 “我......我没有......” 红衣女孩小嘴微张,发出清脆却又胆怯的声音。 “这小女娃,声音竟也如此好听,是个好苗子!”
另一个紫袍笑眯眯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本大爷的脸往哪放啊!”
先前那人瞪了眼小女孩,直将她又瞪得后退了一步。 “带走,不管有没有,都要带回千金楼审问一番。”
他边说着边咽了口口水,已经在想几位当家会怎么奖励自己了。
几人围着老妇和女孩而去,周围的行人都知道千金楼的名堂,但是没有一人敢上前制止。 就在他们即将得逞之际,一道声音传来,竟让人感到一丝冰寒。 “本公子原以为千金楼只是一群土鳖恶棍,没想到竟更加不堪,倒不如去做那街边刨食之狗,尚能不恶心他人。”陈景清本就刻薄的嘴唇此时弯出一抹冰冷弧度,似笑非笑,大步行来,竟是生生将几个紫袍逼退一步。 为首那人大怒:“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此羞辱千金楼!”
“羞辱?你太高看自己了,就你们千金楼这种猪狗不如的货色,还没资格让本公子羞辱!”
“你......”那人气急,刚想怒骂,却忽然发觉眼前此人颇有些眼熟,他又看了眼其身后跟着的一大一小两个斗笠,顿时眼睛一亮。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我们还到处找你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英俊至极的白衣公子哥,可不就是昨日决斗之时一句“该裳”,不仅当众羞辱了千金楼,还借此放走了可以说是千金楼死敌的小剑仙李天心的那人嘛。 几个紫袍顿时大怒,从怀中抽出短刀,就要上前。 “给我抓住他!”
谁知陈景清不退反进,一甩长袖,猛的一脚踹在第一个上前的紫袍身上,将其踹翻。他凤眼冷寒,直盯着那几人,一道厉喝几乎从齿缝中挤出,色厉内荏。 “本公子看谁敢!”
声音如同利剑出鞘般阴寒,又似猛兽低啸般隐怒。 剩下几个紫袍身形猛地僵住,倒地之人也有些发懵,一时间竟忘了爬起来,看向这个英俊公子哥的眼神竟有些畏缩,脸色游移不定。 眼前的公子哥虽手无寸铁,更是弱不禁风,却不知为何让好歹也算有点武艺在身的千金楼打手没能防住这一脚,更是不知为何让他们不敢动弹。 陈景清脸色不屑,看着千金楼人的眼神如同看地上的蝼蚁。 他瞥了眼手足无措的老妇和女孩,眯眼而笑,竟如冰山融雪般。 “本公子见这小姑娘生的极美,小小年纪便把洛都绝大多数贵妇女娘都比了下去,不如便抢过来做本公子府中丫鬟吧。你们几个千金楼的,可以夹着尾巴滚了。”
街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景清,包括那本来以为对方是救星的老妇和女孩二人。 “本以为这公子哥是要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却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非但不救,还要与千金楼抢这小姑娘,将她们二人陷于水火之中。”
街边一处茶楼中,一名带刀侠客脸色微怒,将手按在了刀上。 “看不下去了,即便得罪千金楼和那个人面兽心的公子哥,我也要拼死一救。”
其身周之人皆微微动容,有人不禁拍手叫好。 “这位兄台说得好!届时我们一起上,偏要让那娘娘腔看看我辈侠客如何行侠仗义!”
“说的没错,也算我一个!”
这间茶楼,顿时侠义之风激荡,同仇敌忾,人人按刀握剑,就等着一同救下那老妇人和小女孩。 唯独一个角落中的茶位上,一个相貌儒雅至极的中年男人,轻轻放下手中茶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他看向坐于自己对面的黑衣抱剑老仆,笑了一笑。 “狄老,你觉得可不可笑?”
被称作狄老的老仆微微躬身,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谈话并未遮掩声音,自然而然被那些就要拔剑相助之人听了去,顿时人人不满。 那名带刀侠客冷哼一声:“有什么可笑,怎么,难道这位兄台自己不愿意涉险救人,却反在这嘲讽我等的侠义热血?”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便一声失笑,他禁不住再次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诸位好汉,黎某倒也不是在嘲笑各位。相反,我是在嘲笑那位你们口中人面兽心的公子哥。我笑他如此恶劣荒唐,明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竟然在紧要关头与千金楼相抢一个小姑娘,到头来却要被一群懦弱之辈在背后戳脊梁骨,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还不待他们发作,自称黎某的中年男人接着道: “诸位别急,我知你们要说什么。不过是想说你们是侠肝义胆,看不下去两方恶人欺负妇孺才想出手相助,那为何要等到有两方恶人了才出手呢?只有千金楼人在场的时候,诸位又为何不出手呢?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胆怯千金楼的势力罢了,若非又出来个出尽风头的恶人来给你们指摘,恐怕直到千金楼将女孩抓走,你们也只会在这事不关己地喝茶,屁也不敢放一个吧?”
侠客们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跳,就要出声,却又被中年男人一句话堵住了嘴巴。 “诸位别急,我还知你们要说什么。黎某确实也如诸位一般懦弱,忌惮那千金楼的势力这才不敢出手,自然也称不上什么侠士。只是,我倒也做不来如你们这般虚伪无耻之徒。”
中年男人说完,悠然喝茶,侠客们憋了半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只是缓缓坐了回去。只有那名带刀侠客,仍轻声嘀咕道:“反正,最后时刻我会出手。”
一阵阵细若蚊吟般稀疏的赞同附和后,茶楼再次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