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砚一脸幽怨离开昭王府。因为苏潼不肯留他在昭王府吃晚饭。“抠门,小气,怎么连管我一顿饭都不行?”
苏潼:“我就抠门,小气;你请。”
她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凭什么还得管饭?再说,她今晚要和司徒烨一起吃饭,才懒得管这个心里只惦记着白晓碟的家伙。她家的饭,也是什么人想吃就能吃得着的吗?齐子砚带着怨气离开昭王府,以至晚饭的时候,他只随便应付两口就搁下碗筷。许是心里搁着事,他在驿馆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老半天也睡不着。然后,就听闻窗外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声响。“谁?”
“我。”
声音压低,仍略带着独特的娇媚。齐子砚一下就听出来,外面来的到底是何人。他打开窗户。寒冷的冬风呼啸着灌了进来,随之进来的还有裹在一团玄色大氅里的娇小身影。白晓碟。齐子砚目光一顿,眉头下意识拧了拧。他往外面望了望,顺手将窗户关上。“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在驿馆过得好不好。”
白晓碟很随意地走到他面前站定,下巴微抬,目光似藏了一团灼焰的火,“怎么,不欢迎?”
齐子砚不语,视线有意无意拂过她腹部。白晓碟娇声低笑,随即轻轻拍了拍肚子:“假的。棉花而已。”
“眼下大业未成,生个孩子出来碍事,平添累赘。”
她倒是坦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齐子砚会告密。“我很好。”
齐子砚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后退大步与她拉开距离,“你回去吧。”
白晓碟又岂会真的只是来看看他。不过是先关心以示好,好方便下一步提目的而已。“那些能扛住风浪的海船是怎么回事?”
“它们跟别的大船有什么不一样?”
齐子砚心里冒出淡淡厌恶。就知道她半夜跑来驿馆没好事。“我没问。”
他镇定自若道。白晓碟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没问?还是问了她不肯告诉你?”
齐子砚:“我若是问,她肯定会说。”
“苏潼待我跟别人不一样。”
白晓碟看他的眼神就带了点轻蔑:“那你为何不问呢?”
“就算知道了海船怎么造,”齐子砚没看她眼睛,而是神情淡然地转目看向漆黑的窗外,“你也造不出来。”
“我又何必问。”
“还有,晓碟,我不是你的细作。”
齐子砚语气凉了两分:“我不会替你做这种事。”
白晓碟有些诧异:“你生气了?”
“没……”齐子砚倏然扭过头看她,“你说得对,我确实生气。”
“你为什么要伤害苏潼?”
齐子砚逼近一步,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他眉眼却多了几分怒气与凌厉:“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
他为她提供钱财,还把苏潼那些点子都告诉她。包括苏潼在大燕拿出来那些三棱刺与马蹄铁等,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白晓碟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在你心里,她已经变得比我还重要了。”
她盯着他眼睛:“你喜欢她?”
齐子砚有些狼狈地别过脸:“没有。”
“我说了,你不能伤害她。”
齐子砚几乎立刻识破她的诡计,又将话题拐回来,“你跟我保证过。”
白晓碟:“我没伤害她。”
齐子砚沉默下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十分好看。可沉默下来,就这样定定盯着白晓碟,却有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寒芒。他相信苏潼。苏潼说白晓碟曾几次杀害她,苏潼说有,肯定就是真的。“你相信我。”
白晓碟轻轻叹了口气,她微微仰起脸,神情是无奈又纵容的。她说着,忽然伸手环住齐子砚的腰。然后脑袋微微一歪,贴近他胸口。“子砚,多谢你多年信守承诺,一直相护。”
“对你,我肯定不会撒谎。”
齐子砚一僵,随后只觉浑身冰凉。他愣住没有动。顺着她的发顶,缓缓吸了一口气;仿佛通过这种方式,想要寻找以前那个纯真少女的熟悉感。没有。她现在带给他的,全然是陌生的感受。齐子砚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当年他认识那个白晓碟。他脑子里,忽然又响起了苏潼那句透着几分决绝又无奈的话:“你要是站在她那边,我还是会保你一命。”
“毕竟,你给了我那么多钱,足够保你一命。”
当初在大燕,苏潼与他合作做生意,也不过互惠互利而已。他哪里给她很多钱?苏潼那样说,只是记着他们之间曾经的情谊。可他在干什么?齐子砚忽然用力搂紧白晓碟,压着声音,带着几分恶狠狠的味道警告她:“不要伤害苏潼。你要是伤她一根头发,我跟你拼命。”
“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白晓碟:“……”所以,这个男人确实早已变心了吗?她用力想要推开他,她想脱离他的怀抱。齐子砚却反而将她扼得更紧。似乎这样,就能将她的野心与欲望都扼杀在怀里。他几乎俯就在她耳边,声音冰冷而凝重:“记住我说的话。”
白晓碟牙根暗咬。她垂着眼眸,指尖捏着暗器往他手臂刺去。齐子砚没有防备,手臂脱力,他随后松开她。白晓碟的脸,已然黑了一层。“子砚,你对我发什么疯?”
她蹙着眉,看着他的眼神,全是冰冷的杀意,“现在清醒点没有?”
齐子砚垂眸不语。他的神情怔松中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疲倦。他以前非常坚定地支持着白晓碟的一切行动。但这几年,他似乎变了个人。尤其这一次来南楚,白晓碟更感觉得到他明显的变化。齐子砚内心仿佛被迟疑与痛苦两尊巨兽撕咬着。他一时觉得应该坚定地站在白晓碟这边,因为那是他多年前立下的誓言;他会无条件一直支持她,包括她做的任何事。可一时,又觉得他应该站在苏潼那边。苏潼从来没有利用过他。她对他的好,都自然而纯粹。白晓碟突然贴上来拥抱他,让他登时感觉自己背叛了苏潼,站到了苏潼的对立面。齐子砚心里,更倾慕对他纯粹的苏潼。所以,白晓碟环上他的腰那一刻,他才会觉得痛苦又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