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平郡主翘首以盼中,这个月的十五如期而至,而白夫人也没有被任何杂务耽搁,一大早就坐马车出发前往翠微山的龙华寺。天气晴好,路上的风景也好,入目皆可见繁花与绿荫,处处是人间盛景。一辆青帷马车走在官道上,并不显得特别打眼。“夫人,这会离翠微山还远,不如你先歇会吧?等到了奴婢再叫你。”
青衫妇人的视线从不停后退的景致中收回,含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先眯会。”
“早上起得早,这会确实有点困乏。”
妇人听从心腹提议。路旁不时传来鸟儿啾啾的鸣叫声,白夫人靠着大迎枕眯起眼睛小憩。在鸟儿欢快的鸣叫声中,她缓缓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亲信嬷嬷钱意柳的叫声:“夫人?夫人?马上就到翠微山下。”
“啊?哦,到了。”
白夫人睁开眼睛,接过她递来的湿帕子按了按眼皮,一会就睡意全消。白夫人去得早,爬天梯的时候虽累得喘气,却不觉得太过闷热。待上到山上入得龙华寺,当即便有沙弥前来引路:“白夫人,请随贫僧这边走。”
“法弥大师明日可住持法会?”
白夫人熟门熟路随他往招待香客的后院禅房去。“住持最近闭关。”
“法弥大师在闭关啊。”
白夫人轻叹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遗憾。虽然她每月都会前来龙华寺,可十回有九回她都无缘得见法弥大师。这位年轻的住持佛法深厚,她还是希望有缘与他探讨一下佛法的。“夫人,厢房到了。”
带路的沙弥双掌合什让到一旁,“夫人里面请。”
白夫人客气两句,便进了厢房。下人稍微打点一下,她在此先歇息片刻,然后才会去前殿祈福。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状。“意柳,一会记得添香油钱。”
白夫人坚持每个月都来龙华寺,就是盼着菩萨保佑她的女儿诚王妃早日诞下麟儿。所以,每次来捐的香油钱都不能少。捐少了,万一菩萨误会她心不够诚怎么办?“夫人放心,奴婢早就准备妥当,定不会忘记。”
小憩过后,白夫人去前殿开始祈福。从她笔直的跪姿来看,就知她态度虔诚无比。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还是保持同一姿势一动不动。没点毅力和恒心,还真做不到。由此可见她求神拜佛的诚意。祈福过后,白夫人用了些斋饭,到了夜里,早早就歇下了。而意外,就发生在她熟睡的深夜里。也许白天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她祈福的时候又怀着十二分虔诚的心;所以白夫人夜里睡着之后,睡得相当沉。以致她的厢房里什么时候起了火,她都没一丝动静。还是丫环察觉到不对,先一步醒来:“夫人?夫人?快醒醒。”
白夫人带了一个嬷嬷一个丫环前来。嬷嬷在隔壁厢房,守夜的是丫环。丫环年轻,觉也睡得沉。厢房失火几乎烧到帘帐前,她才被热浪烤醒。“夫人,走水了,你快醒醒。”
丫环压着被火烤成人形焦炭的恐惧,惊惶失措地冲到白夫人跟前又摇又喊。“怎么了?”
白夫人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夫人,走水了。你快起来啊,我们要困在这里出不去啦。”
“走水?”
白夫人呆了呆,迟钝的脑子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快喊人啊。”
白夫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这会她已经感觉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丫环闻言,慌得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快来人,走水啦!”
滚滚浓烟与热浪中,夹杂着恐慌万分的叫喊声,终于打破了夜的静谧。厢房里面虽然没什么特别助燃物,但厢房本身就是木结构,以及里面的桌椅床榻纱帐等;这些本来就是易燃物品。离厢房约半里地处,才有一口水井。待周围的香客被这场火惊醒,厢房里面的火势早就烧到控制不住。龙华寺的僧人闻讯赶来参与灭火,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火势控制住。白夫人在丫环的帮助下逃出生天,但她的丫环却在火海里丧生了。而白夫人虽然暂时从火海里捡回条命,情况却不见得乐观。“夫人?夫人?你还听得见奴婢说话吗?”
嬷嬷看着浑身都带着烧伤痕迹且昏迷的妇人,惊恐担忧之下忍不住落下泪来。发生这样的事,法弥大师也没法继续安心闭关了。“住持,我家夫人烧伤如此严重,得赶紧请大夫啊。”
法弥大师道:“钱施主,贫僧已经让人下山去请大夫。”
虽然眼下还是夜晚,山路难行,大夫也不易请。可白夫人的情况万万耽搁不起,他自然明白轻重。翠微山下有大片良田与佃户,这些都是龙华寺的财产。龙华寺在财物上,比一般的寺庙富裕得多了。为了方便,法弥住持在自己师弟生病时,就特意花了重金聘了位大夫住在山脚下。眼下,他让龙华寺的弟子下山,就是去请这位大夫。待到大夫赶到龙华寺,天边已经透出晨曦的微光来。大夫给白夫人看过伤势之后,神情十分凝重:“大师,我只能暂时稳定她的病情。”
“让她伤势不至于立即就恶化,但她的性命能不能保住,我此刻一点把握也没有。”
“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她送回城里,另请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她吧。”
白夫人在大火里滚过一遍,身体上就没有哪个地方没受伤的。再加上她曾吸入浓烟,情况自然不好。眼看天开始透亮,钱嬷嬷不敢犹豫,请求住持让大夫跟他们一起回城。万一路上白夫人的情况恶化,有大夫跟随着,还能保证一些。“那就赶紧吧,把人抬下山,立即坐马车回城。”
法弥大师考虑片刻,略一迟疑,诚挚地对嬷嬷说道:“白夫人的伤势过于严重,万一城里的大夫也没办法,可以去请万里侯试一试。”
他知道苏潼与白晓碟有过节。但他也清楚苏潼的禀性,身为大夫,她不会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