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里厉芒闪动,默默地盯着这个素来脾气温和的儿子看了半晌。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关心苏潼。”
“你,很喜欢她?”
齐子砚惊了惊,垂下眼眸,不敢与他目光明灭浮沉的眼睛对视:“舞阳郡主医术好,又会赚银子;为人也坦率大方,连儿臣的命都是她所救。”
“儿臣没理由不喜欢这样的舞阳郡主。”
皇帝嘴皮牵动,似乎嘲弄地轻笑了一声;又似乎什么也没做。他默然看了眼齐子砚,道:“不必解释。”
齐子砚心头不安。皇帝默了默,盯着他,忽然道:“既然你喜欢她。朕给你们赐婚如何?”
“就让她做你的正妃。”
“你的身份,可不算辱没她。”
皇帝到这会,仍不知道自己儿子多年前重伤不育的难题,已经被苏潼解决了。不然,他不会说这种话。齐子砚没有欣喜,一张俊脸反而血色霎时褪尽。“父皇,不可。”
“怎么?你不喜欢?”
皇帝眉眼似透着笑,可那双精明又锐利的眼睛里,不知带了多少重算计或者试探。帝王心思,一向难测。“朕以为,你会满意这个结果。”
“舞阳郡主虽好,”齐子砚尽量让自己平静,“可那是做朋友,做知己。”
他想娶苏潼,但不是皇帝做主;更不是没经苏潼同意的赐婚。“儿臣对她的喜欢,是欣赏;是相惜。并没有男女之情,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漠然瞥过他面孔,又缄默下来。过了好一会,皇帝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吓人的提议。又缓缓道:“既然当日你与舞阳郡主在一起吃饭;那么,对于那个冒用她名讳护送细作出城的人,你有什么看法?”
齐子砚心里那根弦还紧绷着。乍然听了这话,还沉默了一瞬,才道:“父皇,儿臣觉得那个人肯定与苏潼有仇怨。”
冒用苏潼的名讳做这种事,摆明就是想陷害苏潼。皇帝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你空闲就去看看你母妃。”
皇帝不想再看到这个儿子,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如此上心,也不知他图什么。这是撵齐子砚走的意思。“儿臣告退。”
齐子砚只能离开。好在从皇帝的态度,他也能窥到就算对苏潼有处罚,也不会太重。想到这,齐子砚轻轻呼了口气。他没有去看望朱妃,而是直接出宫。“你让人暗中查一查那天的事,”齐子砚惦记着陷害苏潼那个人,一出宫就去找司徒烨,“找出那个栽赃苏潼的人。”
司徒烨听了他对皇帝的推测,知晓皇帝明知不是苏潼的错,还打算拿这做借口处罚苏潼;黑着脸,点了点头:“我会查。”
然后再无二话,转身就走。齐子砚摸了摸鼻子,苦笑:“人人都迁怒。”
“就我最命苦。”
司徒烨去查那天发生的事需要时间,然而,不待他查明真相;皇帝已经有了决议。而且,在他查清真相时,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郡主府。“罢官?夺封号撤郡主之尊?”
苏潼接到这份莫名其妙的圣旨,着实懵了好一会。皇帝的旨意含糊其辞,说她什么约束不力,妨碍刑部办案云云;所以就将她用无数功劳换来的东西一朝全部拿回去。前来宣旨的太监是生面孔,大概也不知苏潼有什么能耐;只知道如今苏潼一朝没了郡主之尊,府邸外面的牌匾不得再挂郡主府。当场就让人把牌匾拆下来。末了,还阴阳怪气对苏潼道:“苏大小姐,这宅子既是朝庭所赐,你今后可没资格再住下去。”
“按照惯例,给你三天时间搬出去。”
太监哼了哼,还想继续冷嘲热讽几句。“这位公公出来做事之前没打听清楚吗?这宅子跟朝庭没有任何关系。”
司徒烨打马而来,声音冰冷态度强硬,“这是苏大小姐自己买下来的宅子。”
“你要是已经完事,就请吧。”
苏潼疑惑地看着司徒烨。她不记得什么时候买下这宅子。当初不是说这是公主府?宣旨的太监敢对苏潼不敬,在司徒烨跟前却丝毫嚣张不起来。拱了拱手,立刻走了。“嗯,先跟我说说,这宅子是怎么回事?”
司徒烨看着她,目光缱绻温柔:“抱歉,当时对你撒了个小谎。”
“一开始,我就把它从朝庭那里买了过来。”
苏潼面色缓了缓:“行吧。这算你的先见之明?托你的福,我不用再搬家。”
“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潼很平静,就是觉得今天这事很儿戏,也很嘲讽。还有满肚子疑问。虽然之前有云枭示警,可她完全没法将那件事与现在这道圣旨联系上来。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她的官身她的郡主府,突然就梦幻一般消失了。“进去再说。”
司徒烨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大门。苏潼与他去了花厅,手里捧着烟雾袅袅的花茶,垂着眸子定了定神,才道:“说吧,前因后果,不要有任何隐瞒,统统告诉我。”
皇帝连见都没见她一面,直接就给她一道圣旨。真是好样的。司徒烨握着她微凉指尖,目光落在她皎皎如玉的脸颊上,眼神透着淡淡心疼与怜惜。“你听了,别生气。”
苏潼微微一笑:“我不生气。我就想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烨缓缓将一切告诉她。包括他后面查清的真相,实际嫁祸连累她的人是她的庶妹苏玉瑾。当然,还包括他终于查到皇帝忽然钟情于一个无名小妇人的事,以及他对皇帝的种种猜测,也一并告诉了苏潼。“所以,皇帝并不在乎我有没有犯错,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发泄?”
苏潼觉得这理由非常荒唐好笑,且有几分心灰意冷,“因为我救治的病人,可能是他遍寻不着的女人?”
“因为我收留和送了那个病人一程,我就活该被他迁怒?”
难怪云枭会前来给她示警。云枭一定也猜中了皇帝心思,而且比她更了解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那苏玉瑾呢?就算她是被人挟持被迫掩护细作出城,她才是实际有错的人。皇帝对她有什么惩罚?”
“咳,”司徒烨清咳一声,“你保证听了不上火,我就告诉你。”
苏潼:“……”似笑非笑嗔他一眼:“看来,皇帝的决定非常奇葩出人意表。”
司徒烨勾了勾唇,俊美的面孔漫上几分嘲弄:“他大概因为自己求而不得,忽然间怜惜起太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