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不愿意醒,亦或是不知道自己在梦中,醒不过来?墨无言沉沉的,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越发用力些。晏臻的身体寒冷渗人,怕被她的寒冷冻伤,其他人也不敢多握着。墨无言却不怕。婢子从外面进来,屋子里暖烘烘的,卧房那边却感觉还是冷。男子依旧坐在床边,陪着昏睡的少女。朝堂也不上,陛下倒也不闻不问。为何突然要取消婚事?多的人过来查看,一个个都想看看,曾经风光一时的少女,名动天下的少女如今变成了个什么模样?这么想着,可到底进不去。三皇子府前依旧热闹,王宫正前永和殿内,也是热闹。不过,对于下方的百官来说,却不喜欢这样的热闹。散落一地的奏章,大启帝愤怒的面色。这……这样直直毫无掩饰的愤怒还是头一次,所有人都怕极了。“他竟然敢?他竟然敢?”
大启帝冷声吼道。晏相爷,上了辞官奏章,直接送到殿前来。这是打大启帝的脸,这是要让大启帝在朝堂上丢脸,这是要闹!虽然晏臻和墨无言并没有在实质上定下婚约,如下聘,定亲,纳吉都没有。可说话允诺的人是大启帝,他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口出必令,自是没人会当成玩笑。如今他说不是,那便自然也不是。可对一个少女来说是多大的事情?婚没了,人没了,名声也没了。所以,伤心过甚旧病复发,病倒了,如今生死未卜。痛心爱女的晏相爷也怒了,他不能因自己的愤怒跟大启帝吵起来,也不能找大启帝干一架。那如何做呢?辞官,离开这朝堂,撕破脸了走,离得远远的。可闷声的走又觉得不公不平,索性在文武百官面前将这事情摊开,叫大启帝不答应也得答应。“陛下,丞相大人心系爱女,镇国公主病重如今生死未卜,丞相大人也病了。”
文尚书说道。他是亲家,此时自要站出来,说上一说。大启帝冷冷的看着他,到底没有再砸东西,可也没有允了晏相爷的辞官奏书,反而扔在了一旁的火盆里,叫炭火烧了个干净。大启帝这是……无理取闹了。不过,陛下一向是如此的。治国是有道,在人事上,却很专横。晏相爷辞官奏书被烧,事情又一下传开了。庄盛宫中,最高兴的属肖王后了。晏相爷一向是她儿立储道路上的最大阻碍,晏相爷站在天子近前,自是为大启,为这个天下,为陛下思量。墨郁礼不学无术,是个实打实的纨绔,无心朝政的皇子,便是嫡子也无用。“娘娘,可陛下并不同意,还烧了奏书。”
月姑姑说道。“不同意又如何,如今他们二人撕破了脸,到底是君臣,怎么可能真是亲兄弟一样?”
肖王后冷笑道。就算是亲兄弟,涉及到关系利益也会变。晏礼不过是一个臣子,臣便永远是臣。“如今晏臻还不见醒,之前的都是一日半日便会自行醒来,如今已要三日了,莫非这次当真醒不过来?”
月姑姑说道。晏臻寒症已发作过几次,前几次都是一日半日就能自行醒来,虽也是不知如何救治,可到底能自己醒。三日不见醒,怕是醒不了了吧!“她若是就这样死了,对大多人来说都是好事,也难怪晏礼如此不要命的上辞官奏书。”
肖王后坐起来,走到门边往外看:“天要变了,这大启他晏礼一人之下,可也不过是个臣子,清官又如何?”
得意时人人奉承巴结,失意了,当初巴结奉承的人,只会往上踩一脚,好出当初嫉妒的恶气。肖王后对月姑姑耳边小声两句,说道:“叫王兄知道就好。”
“是。”
月姑姑回头,去吩咐了。肖王后想到自己那个蠢傻的女儿,对身边伺候的宫婢道:“去朝阳宫。”
朝阳宫乱作一团,墨诚雅发了脾气,将东西都砸了个遍。肖王后进去的时候,地上散落的都是,几乎没落脚的地方。边上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宫婢们不敢迟疑,进去一通收拾,将东西都挪了出去。墨诚雅眼眶红,显然哭过了。肖王后过去看她,她便挪到另一边。“气你父帝将你禁着?”
肖王后说道。“母后,您知道的。”
墨诚雅说道,话语怒躁躁的。“知道,晏臻如今病重,你父帝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一个女儿家,自然不懂这其中的道道。”
肖王后说道。“怎么就不懂?”
墨诚雅瞪眼,扭头看肖王后生气喊道:“母后也见女儿当成小孩?觉得我不明白?”
可不就是养了个蠢傻的性子?肖王后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看着她说道:“你父帝自有自己的道理,你是女儿,也该心疼心疼你父帝,而不是为了那晏臻与你父帝置气,徒添烦恼让你父帝不开心。”
“那父帝呢?可曾管过别人开不开心?阿臻都要死了,她都要死了,母后不知道,她浑身冰冷,那水落在她身上都结成了冰,她,真的要活不成了……”墨诚雅哭道。肖王后掩在袖中的手缓缓的松开。果然,要死了吗?东院很是安静,仆妇走动都是步履匆匆,重复的做着各自手中的事。婢子从厨房沿着长廊过来,手中端着熬煮好的鸡汤,身后跟着另几个婢子,也都端着新做好的菜。她们到了东院门进去,来到主楼门口,婢子们鱼贯进入,在正厅内将东西放在中间的红木桌上。垂帘重新掀开,婢子们出去。锦竹过去将门掩上,走向内里卧房,撩开垂纱拐过去,能看到屏风,屏风隐约能见到那男子弯腰在床边忙碌。婢子定住脚步,能看到男子将帕子放在水盆上,一面又去看边上的熏炉,随后回头,又拉了拉被褥。他坐下,将少女的手握着伸到面前,轻轻的对着那冰冷的手哈气。似乎这样,就能减少少女身上的冷。婢子鼻尖酸涩,她仰起头将要溢出来的泪意重新压下去,迈步进去说道:“殿下。”
她屈膝施礼,说道:“您先吃点东西,这里奴婢看着。”
墨无言回头对她点点头,出去便坐在桌前吃饭喝汤,没有绝食,没有不歇息。锦竹能听到外面偶尔的一两声碗筷碰撞的轻响,响起北陆姑娘也发病的那次。若不是殿下派人暗中保护,殿下警惕,姑娘早就被人掏心死了。殿下如今没有颓丧的守在边上,折磨自己,是怕自己体力不支倒下,便没人能守在旁边照顾姑娘了。殿下对姑娘的爱,陛下会不知道吗?时间慢慢的过去,也似很快,转眼便到了十一月中旬。三皇子府门前的热闹消散了,远远看去冷清得厉害。左大人抖搂着身子从马车上下来,边上的仆从立刻送上一个暖手套,又给他披上斗篷。“真是人心啊!”
左大人看了眼三皇子府大人,喃喃叹一句。“大人,是心?”
仆从跟在后面没听清的问道。“没心。”
左大人回了他一句,迈步过去。距离晏臻发病到如今,已过去七日,七日的时间无变化。晏相府大门紧闭,晏家无人上朝。镇国公主病倒不醒,三皇子也不去朝堂,大启帝在朝堂上大叱晏相爷和三皇子二人过分,说是要将二人都撵走京城。这话一出,晏相府和三皇子门前立刻便冷清了。这,就是人心。“左大人,这边请。”
晏竹笙从门内出来,见到他说道,一面浅浅做礼。“晏小公子,三殿下和相爷呢?”
左大人还礼,问道。“都在屋里,请……”晏竹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