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化为了白骨,盘绕在东丘山的那些冤魂也渐渐消失。凤浅兮手心一团火光慢慢倾洒,将那堆白骨烧为灰烬,随风而散。他不配葬在这东丘。凤晞贞走上来,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道:"兮儿,当年你是将大哥和那五万儿郎的尸体葬在这山中吗?"凤浅兮点头,麻木道:"我挖空了整座山。"凤晞贞没有说话。当年那一场杀戮她没有亲眼见证,但可以想象是如何的惨绝人寰。否则以兮儿的心性,断不会如此折辱赵倩茹和楚逸。"这座山,这块地,是大哥和五万铁甲军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东丘不属于天凤不属于大越,也不属于任何国家,它只能属于大哥和这五万冤魂。我不会让任何人踏足这个地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他们。"凤浅兮仰头深吸一口气,而后目光清冷,道:"大哥的仇报了,二哥枉死之仇还未解。"凤晞贞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眼底迸发出深刻的恨意。"十年,你我忍辱负重整整十年。如今,终于能够为大哥二哥鸣冤了。"她抿着唇,双手因为激动而收紧,"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当年二哥是怎么被他们逼死的。"楚晔走上来,拉过凤浅兮的手,担心的看着她。凤浅兮手指一颤,慢慢平复波动的情绪,扯了个不算笑的笑容。"放心,我没事。十年都忍过来了,还会输在这最后一刻么?"她目光如雾,看着遥远的方向,"十年来走过刀山火海枯骨成堆,我已不再畏惧任何艰险和磨折。"楚晔握紧她的手,"浅浅……"凤晞贞很识趣的走开,把空间留给二人。凤浅兮背对着他,神情淡而远,承载着深沉的思念。"二月初二,香陀山,你曾问我,天凤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她声音一顿,呼吸绵长复杂如藤蔓,缠绕着那年宫闱秘事,记忆之殇,一点点开在心尖成血,堵塞了喉咙喑哑,"除了责任和复仇,还有……"低低的音色飘在风中,几乎要听不见,却又那般清晰的飘入了他耳中。"我娘……"山下风声微淼,却丝丝入骨,伴随着刻在心上的往事,跨越时光河流,在眼前,重现。楚晔静静的站着,没有打扰她,等着她从记忆的深渊里一点点走出来,继续说着无人知道的秘密。"我娘,她没死。"她喉咙哽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她被关在长生殿……十年。"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朝夕相处,她已将自己十年在幽冥山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只有娘,她一直闭口不提。楚晔心神震动,久久无法平息。"凤暝舍不得我娘死,所以将她囚禁在长生殿,一方面满足他变态的占有欲,一方面用来掣肘我。"话已开口,后面的便不再那么艰难。"这十年我在幽冥山生死难料,我娘也在长生殿中担惊受怕的度过了十年。"她声音低了下去,"这十年来我苟且偷生,除了要为大哥二哥伸冤报仇以外。更重要的,是要救出我娘。她已经……"说到这里,她哽咽了,剩下的便再也说不下去。山下的风清浅却寸寸森凉,没入骨髓,逼人的阴冷。忽然背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近,他从身后将她抱住,紧紧的,用自己的胸怀温暖她此刻冰凉的心。凤浅兮没动,心口阵阵痛着。"她为我受尽了折磨,我不能让她再继续被困囹圄。所以……"她声音变得更轻更飘忽,似脱离灵魂之外,碾过这世间沧桑浮漂,沉寂的悲凉和绝望。"对不起……"身后的他狠狠一震,更加用力的抱紧她。"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声音温雅字字疼惜,"浅浅,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没有对不起我。"凤浅兮闭了闭眼,嘴角勾起一抹深切的自嘲和了悟命运的悲怆。也许很快你就会知道,你我之间,连说对不起都变得奢侈。那时,你定会恨我入骨吧。这一生我无可奈何,却是累了你相思漫长。到头来,我仍旧还要负你。或许我们生就不幸,或许我们注定被老天抛弃,或许我们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幸福。胸口的痛牵连着呼吸,全身骨骼血液都在蔓延着疼痛。痛至尽头,她启唇微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嗯。"没有用轻功,他牵着她的手,从山脚一步步走过,走过十年前埋葬的她曾失去的东西。"浅浅。"他忽然开口,"如果我以半壁江山为聘,你可愿嫁我为妻?"凤浅兮脚步顿住。……七天前,楚瑶带着赵倩茹的骨灰回国,刚接到北周将妹妹和侄儿交给天凤处置这个消息的高丽皇本就满心愤怒,此时再看见亲妹妹的骨灰,更是震怒的拍断了龙椅的扶手,当朝下令点兵攻打北周。这时,门外急报传来。"启禀陛下,宏城边境传来消息,天凤二十万大军压境——""什么!"高丽皇怒火上涌,"岂有此理。"他几乎咬牙切齿道:"魏将军。""末将在。""朕命你立即调兵二十万支援宏城,务必击退天凤。""是。"天凤打算围魏救赵拖延时间让凤浅兮顺利回国,但依旧无法制止高丽发兵北周,拦截凤浅兮等人的举动。高丽发兵的同时,北周很快得到消息,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兵边境,两方人马,齐齐涌向东丘山。楚皇打的好主意,明着是应敌,实际上还是想趁机杀死楚晔和凤浅兮,倒是和高丽不谋而合。而南齐那边对还逗留在东丘的容臻似乎很放心,也没有出兵解救的意思。此刻,东丘山。楚晔和凤浅兮并肩而立,两人都没有看对方,那句话出口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压抑,令人窒息。良久,凤浅兮才深吸一口气。"楚晔,我……""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