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辛黄吩咐完，方慧迅速离开。此时东侧殿只剩下裴姮和辛黄两个，万一说了些不该说的，也不怕有人听到。裴姮先在心底打了个腹稿，随后开口问，“我这两日发现宫中有不少宫宇废弃着，有的连房梁都断了，这些都没有人修吗？”
辛黄还以为裴姮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听完这话后不由一愣。就这？虽是如此，辛黄还是答了。“得看是什么地方，比如东西六宫的废弃宫殿，一般都是没有能掌一宫的主位妃子入住，其他嫔妃也都有各自住的地方，或者陛下厌弃某位后妃，以她的宫殿做了冷宫。东西六宫之外，那原因就多了，就比如大雍的开国皇帝建武帝爱马，在宫中建造了不少宫宇供爱马和奇珍异兽居住，之后有部分被重新用起来，但大多还是废弃在那里。”
裴姮要听的自然不是这个。想了想，她又问，“宫中有没有闹鬼的地方？”
辛黄察觉出不对来。她打量裴姮许久，这才问一句，“圣人有言，鬼神之事敬而远之，怎么，你也是个信鬼神的？”
裴姮摇头。辛黄哼了一声，道，“你到底在打听什么？”
裴姮本想瞒着，想了想，还是道，“昨日我去了个废弃宫殿，他们都说那里闹鬼，我去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顿了顿，又补充，“才进去的时候，确实有个人影跑过。”
她今日若不说出点什么来，以后也别来东侧殿了。而且裴姮说的是去，并非路过，这里头能猜的东西就更多了。辛黄沉默了一瞬。她就知道，跟裴姮打交道以来，她那次得了好？唯一一次把去椒房殿的机会让给裴姮，隔了几天，就被她连累的挨了板子。能让裴姮犹豫几次才说出来的，更不会是好事。犹豫了又犹豫，辛黄终究是绕不过同裴姮间的那点交情，开口道，“你是怎么想的？”
说这话时，她恨恨的瞧着裴姮，只求这位祖宗少惹点祸吧。裴姮看着咬牙的辛黄忍不住微微一笑，果然，辛黄嘴硬心软，明明已经将自己当了朋友，面上依旧不饶人。“我不信鬼神，越有人装神弄鬼，里头就越有蹊跷。”
辛黄差点将手里的书朝裴姮砸过去，骂道，“你有几条命，宫里的蹊跷你也敢打听？”
“好奇嘛。”
裴姮软着声音。她算是把辛黄摸透了，这人吃软不吃硬。刚才还在发火的辛黄浑身一僵，抖着鸡皮疙瘩看她，“你正常些说话。”
这倒是把斥责的话都咽下去了。想了想，辛黄道，“那座废弃宫殿在什么位置。”
裴姮很快回，“东南方，大概三四公里的位置，很偏僻，周围都是大树。”
辛黄仔细思索了一番，才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地方，只是从我进宫开始，那里便已经没有人住了。”
裴姮听完沉默半晌，随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想到废弃宫宇，裴姮又想起路上遇到的谢宛然。这人能忍又记仇，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会带来点麻烦，她问道，“顾司籍是如何去椒房殿做事的？你那次为何又主动放弃前往椒房殿？”
辛黄面皮一僵，不敢同裴姮对视，又故作无事道，“好好的，你怎么又想起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陈芝麻烂谷子？”
瞧着辛黄这个模样，裴姮要是看不出里头有猫腻才怪，她很快追问，“这也没过去多久，我到底是替你跑了那一趟，如今也没有遇到麻烦，你总该告诉我前因后果不是吗？”
“那……”辛黄本想说，就算是在她们两个里头选，裴姮也是有机会被选中去送东西，怎么能说是替自己去，但这么说到底太伤人，而且裴姮也确实担了风险。“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一切只是我的猜测。”
辛黄先说了这样一句，这才继续道，“从去年十一月左右开始，贤贵妃便时不时的选些人去自己宫里伺候，后来断断续续的有留言传出，说贤贵妃是因为生产伤了身子，所以挑些漂亮的宫女帮自己固宠，你猜后来传过这闲话的宫女和太监们怎么样了？”
裴姮本来好好的听故事，猝不及防被辛黄点到提问，一愣之后，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样了？”
心里却起了点不大好的想法。若是宫女和太监无事，辛黄就不会这么问了。果然，只见辛黄道，“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我也是无意中撞见底下人说话听到，原本也只当她们说闲话，没有揭穿，只当没听到，不想竟捡回来一条命，我猜着知道这个消息的也不止我一个，但有那几条人命摆在那里，也没人再乱说话。”
“从那之后，贤贵妃依旧在挑人，不论是宫女还是女官，只要长得标志，都有可能被挑出来留下，顾司籍就是被挑中的其中一个，这么久一来，有想着法儿的躲的，也有想要一飞冲天，盼着能被挑中的。”
裴姮听完沉默许久，问，“被挑中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没有。”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辛黄再瞒也没意思，索性裴姮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裴姮勾了勾唇，露出个微笑，道，“我想知道的都问完了，多谢你。”
辛黄摇头，随后目送裴姮离开。在转身时，裴姮的笑容就没有了。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嚼舌根说闲话而已，本来不过一件小事，却被杀了个干净，这定然是有人不想这个消息传出去，而且裴姮怀疑，就算是贤贵妃，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杀这么多人。所以此事是谁主使，早已经昭然若揭。裴姮能看出来的，辛黄一早也猜出来了，否则也不会躲着。裴姮自认和辛黄是好友，但辛黄眼也不眨的将自己推出去，大概也是存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或者她还猜着，将裴姮送上武帝的床，也是一件让裴姮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若是将人性猜的更恶一些，顾司籍到椒房殿做事，这里头会不会有辛黄的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