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裴姮的睫毛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睛。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这会儿的精神还没昨晚没休息的时候好。程庭看到这样的裴姮还有些诧异，眼神落在裴姮有些发白的脸上，似乎在问她发生了什么。裴姮简单说了一句，“昨天去了个地方，被吓到了。”
她还要去正殿应卯，怕时间来不及，匆忙道，“我得去应卯，等下午回来，咱们去个地方。”
程庭点点头，任裴姮离开。从尚仪局正殿出来，裴姮正要往含元殿去，又想起程庭还从没有大早上的来找过她。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裴姮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但此时再回去，说不定程庭已经离开了。“他刚刚没开口让我留下，应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等下午再说吧。”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后，裴姮继续往含元殿去。自从对武帝表了忠心，同官员讨论政事的时候，他也不避着裴姮，有时偶尔还会询问两句裴姮的意见。裴姮依旧是只要武帝不开口，她便不听不闻不问不说，但只要武帝开口询问，裴姮总能一阵见血的说到点子上。对裴姮这个人，武帝是越来越满意了。但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下午。御史台御史石宏盛前来，禀报二皇子牧青琏门下徇私舞弊，官官相护一事。“巡按使上贡上品白玉如意五柄，但送至帝京后，二皇子门吏私下扣下两柄，并进献二皇子，臣私下探知，昨日二皇子举办家宴，遍邀高官好友，为的便是赏这两柄玉如意。”
武帝没有说话，但看着石御史的目光，却像是要杀人似的。石御史慌忙跪下，急急道，“陛下明鉴，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诬陷于二皇子。”
滴答——滴答——这是铜漏里的水落尽木桶中的声音。“起来吧。”
武帝忽然出声，石御史踉跄着站起来，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又听武帝道，“孤将这件事交给你，务必给孤查的一清二楚，”顿了顿，“若他真做了这样的事，孤自然会处置，你今日就算立功，明白吗？”
言下之意，便是若事情不属实，便是石宏盛污蔑皇子，不光乌纱帽难保，性命更是堪忧。石宏盛忙朝武帝拜了拜，道，“下官领旨。”
“退下吧。”
武帝摆手让石宏盛退下，面上颓然。等石宏盛离开，武帝又让裴姮退下。裴姮停下研墨的动作，微一行礼，随后躬身离开。此时此刻，她倒是能猜得出几分武帝的心思。他恨得并非贪污，而是皇子结交朝臣。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前领兵造反时，太子和二皇子两个刚长成的儿子必然是武帝为数不多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登上了皇位，这二人也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继任者。但错就错在这个继任者。武帝已经年过四十，而两个皇子却是年盛力丰，这样的对比便让武帝有了英雄迟暮的悲凉感。而且他的皇位到底来由不正。得位不正的人，自然也怕其他人以同样的位置夺了他的位置，更不要说还是同室操戈，父子、兄弟相残。而朝臣乐得和皇子结交，不也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成天喊着陛下万岁的一众臣子也觉得他这个帝王上了年纪，赶着去烧新灶了。二皇子都如此，更何况早早封了太子的大皇子。武帝以武立身，领兵从萧州打到帝京城，又岂是轻易服老之辈？朝堂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怕麻烦的事情还多得多。裴姮微微摇头，回了住处。四周看了看后，她心道了一声果然，程庭已经不在房间了。时候还早，裴姮又去了司籍司。她要去的地方白日里不方便，还是等夜里再说。裴姮没有去西侧殿厅堂，而是先在正殿门口转了一圈，见五个女史都在各忙各的，随后去了东侧殿。方慧正巧抱着一沓书出来，看到裴姮时不由一愣，诧异道，“裴司籍？您怎么做在这儿？”
裴姮笑了笑，开口，“我来找辛司籍，她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
方慧忙答应着，完全是面对上司的毕恭毕敬，不再像从前那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裴姮暗自叹了口气，看着方慧将手中的典籍交给一旁的女史，随后亲自过来引路。辛黄正在练字，看到裴姮时有一瞬间的诧异。裴姮道，“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在裴姮认识的人里头，辛黄入宫年岁最久，知道的细节定然最多。辛黄放下笔，问道，“对你来说，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裴姮点点头。辛黄思索一瞬，先对方慧道，“你先去做你的事吧。”
完全是下意识地，她觉得裴姮接下来要问的的这个问题，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方慧最好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裴姮点了点头，只以为辛黄已经猜到自己要问什么了，心道自己果然找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