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姮看了看忙碌的众人,还未开口,便侧头咳嗽了好几声。景文忙走了出去,一边道,“大人怎得来了这里?”
一边要伸手去扶她,裴姮摆了摆手躲过,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道,“南魏使臣快到了,这么多天没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景文抿了抿唇,一时只觉得心虚。裴姮虚弱的笑笑,“不过看来,司籍司没有我也运转的好好的,只是——”顿了顿,裴姮忽然语气一转,“我想同掌籍打个赌。”
景文忽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她问,“大人是想说什么?”
裴姮柔柔一笑,“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同掌籍打赌,这次的礼单筹备会有些麻烦,而司籍司,终是会原原本本的回到我手上。”
说这话时,裴姮的语气不重,但眼神和表情满满皆是自信。景文眼神一闪,这几日做的事情在心下一幕幕的过,自觉并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但听完裴姮的话,没来由的开始不安。被景文目不转睛的看着,裴姮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随后道,“想来这几日掌籍大人过的并不怎么好,过几日会有一场大戏看,还望到那时你已经想清楚了。”
裴姮没有具体说想清楚什么事,但景文还是一下子明白了。自入宫后,景文一直战战兢兢地活着,她熬了一年又一年,凭着低调隐忍的性格,熬走了一个有一个的司籍、典籍、掌籍,直到她三十岁时,由于年龄比其他人都大,已经不再适合再当个任人驱使的女史,这才被破格提升为掌籍。她依旧本本分分,能不做的事不做,能不得罪的人不得罪,如此才能少做错,少挨罚,但有些时候,本分显然也成了一种错。在谢典籍看来,自己并非完全效忠于她,在裴司籍看来,自己又是谢典籍的人。想两边不得罪,结局却两边都得罪了个透。她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背影。景文垂头丧气的回了前殿,她无法阻碍裴姮口中的那个麻烦的出现,只能被动的等待。五月初二,南魏使臣一行人终于抵达,武帝下令在祟合宫为他们接风洗尘。在裴姮看过的书中,南魏人个个散发黥面,凶恶野蛮,所以在兮文的鼓动下,裴姮还悄悄去看了一眼,才知道书上也并非全是对的。许是风俗之故,那位南魏皇子的衣裳有些奇怪,如和尚的袈裟一般,上身只包住半边,从露出来的位置,还能看到雄鹰刺青,脸上长着一圈寸许长的胡子,再加上冷漠的表情和眼神,看着十分凶狠。那位沭阳长公主,裴姮也远远的见过几眼,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才十二岁,摔上一跤都要哭许久,将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搭。不过说不定也没有那么糟。敲了一下兮文的头,裴姮道,“我见她们今日已经将整理好的典籍抬去尚仪局正殿了,最晚明日下午事情就要闹大,到时候你将这个戴在显眼的地方。”
她从怀中掏出个绿玉簪子交到兮文手里,整日前两日去见景文戴的那支。兮文收回探出墙角的头,又揉了揉自己被打痛的头,抱怨道,“大人下手也太重了。”
裴姮瞥她一眼,“那这簪子你究竟要不要?”
“要要要!”
兮文连连点头。这样好的玉石,就是自己不戴,拿出去卖钱也能小赚上一笔呢。等兮文收好玉簪子,二人才转过头,往尚仪局的方向去。刚走两步,兮文突然红着脸道,“原来南魏也并非像是传闻中那样,尽是些什么都不懂的野蛮人嘛,我瞧着那位南魏皇子就挺不错的。”
裴姮难得见兮文脸红,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说这样的话,看来是将来也想嫁个这样的人?”
“那自然。”
兮文红着脸,声音却中气十足,“若真有那样一个有男子气概的人追求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裴姮一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走的远了。南魏使臣一行人的到来,使得皇宫中的戒备越发森严,不过两盏茶的时间,裴姮她们就碰到两班侍卫。在错身而过时,裴姮察觉到那队侍卫中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疑惑回头时,就看见为首的侍卫转过身和同伴说了什么,随后一路跑到裴姮面前。“裴司籍?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裴姮一愣,疑惑的问,“你是?”
男人也是一愣,随后意识到自己和裴姮初遇时,她一直是昏睡着的,随后忙笑着解释,“我叫步明远,那日你落水我路过救了你,从那些宫女口中的得知你的名字,今日正巧遇到,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
思绪一下子飘回那夜裴姮环抱自己时的模样,步明远的耳朵尖有些发红。裴姮只隐约记得自己是被个侍卫救的,但之后并没有人同她提起救命恩人,如今见到,裴姮忙行了一礼。“多谢那日你的出手相助,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步侍卫但说无妨。”
步明远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裴姮笑了笑,又行一礼,“于步侍卫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步侍卫不必同我客气。”
“司籍司还有事要处理,我便先告退了。”
步明远点头道,“裴司籍快回去吧,我也该去巡逻了。”
裴司籍大病初愈,确实不该在风口久站,自己实在是太粗心大意。裴姮朝着步明远感激的笑笑,随后转身离去。兮文跟在裴姮后面,走了两步后又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步明远还站在原地,忍不住戳了戳裴姮的胳膊,笑着道,“大人长得好看,我瞧着那位步侍卫都看呆了。”
裴姮无奈的看一眼兮文,“又胡说。”
“我才没有!”
兮文反驳一句,又嘻嘻嘻的笑起来。宫道上。徐铸远远的便见到有一人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等走上前,却发现是宋州,不由好奇道,“宋丞相,您站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