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那一双讨人厌的兄妹,白衣心底终归还是有些不舒服。所谓爱屋及乌,反过来,恨屋也会及乌。更何况,那胖姑娘本身就让她喜欢不起来。她正整理好心情开始看起账本,了解这里的经营情况,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白姑娘,有人找。”
白衣正要询问是谁,那门就不请自开,那男人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又是蒋浩青。这人可真讨人厌!白衣拿眼瞪他,“怎么?莫不是令妹又看上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派你来讨要的?”
蒋浩青却似乎心情不错,悠闲地坐下,缓缓道:“看上了什么都可以讨要吗?”
白衣没好气,“顾客就是上帝。”
这话是从林千然那里听来的,蒋浩青听不大明白“上帝”这个词的意思,但却也猜了个大概。他眼中含着些许笑意,看着她说:“那如果是看上了你这个人呢?能不能讨要成功?”
白衣一愣,随即很快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挑逗之意,几乎一瞬间,白衣就炸了,她拿起手边的一只茶盏就朝他扔了过去。蒋浩青伸手一接,那茶盏稳稳当当地抓在了手里。蒋浩青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唇角又禁不住勾了勾。白衣指着门口,“如果你没有什么事,请你马上从这里出去!”
蒋浩青正色,“女人常生气容易老。”
白衣觉得自己跟他简直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地方,她明明很认真地在赶他走,可他却依旧这般厚脸皮地赖着,还一本正经的模样。蒋浩青见白衣马上又要发火了,终于没再开玩笑,而是认真地说:“我来,是要跟你道歉的。我妹妹平日里骄纵惯了。”
他说话的语气真诚,让白衣一时竟挑不出可以苛责的错处来。白衣哼了一声。蒋浩青又开口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白衣听他这么认真地为妹妹道歉,心里不是没有波动。但她却依旧没有服软,面露讥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关爱妹妹的好哥哥。”
他嘴角勾出了一抹略带淡笑,“不是谁都有机会可以天真烂漫的长大,既然她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只能尽己所能,给她尽可能多美好的回忆,如此,就算有一天她失去了,也不至于有太多遗憾。”
白衣愣了愣。因为他这席话,还有他脸上的那抹略带苍凉的淡笑。她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波动,那样单纯又快乐的长大的机会,对他们而言都可遇不可求。……从那天之后,蒋浩青便时不时地再次出现在白衣的面前,斯斯文文地调戏逗弄,每每都让白衣抓狂,无论是武力还是语言上的反击,她都完败。白衣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像他这样脸皮厚得理所当然的男人,能够那般面不改色地说着戏弄挑逗她的话,让她又羞又恼,而他自己却面不改色。白衣一直都对他敬而远之,但也不会真的撕破脸皮,直到最后,她知道了蒋浩青和林千然的表兄妹关系。蒋家,林家的蒋文玉,以前她只是听吴用说起过,但秉持着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的原则,她一直都没有刻意去打探过这件事,而现在,她知道了。原本就蒋浩青满心不喜,现在再加上林千然这一条,他的分数已经直接降到了负数。在蒋浩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白衣再也没忍住对他爆发了。“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跟你那表妹林千然一样讨人厌!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都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决绝又伤人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蒋浩青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了又变,白衣却已经无暇顾及,也未想过要细看,她只想发泄罢了。这是她在南疆之行中最后一次见到蒋浩青,临走前的几天,白衣知道了之前一直给自己送上好金疮药的人就是他,白衣也冷静了许多。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忘了,她自己也曾受到过自己所爱之人的伤害,而现在,她却仗着自己是被爱着的那一个,肆意地去伤害了另一个人。并不是没有愧疚的。但是,她却也并没有拉下脸去道歉。白衣想,也许这次之后,他们两人都不会再见面了……白衣和吴用踏上了归程,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吴用心情颇佳,连带着白衣的心情也明朗了几分。而这次从南疆回京,因为并不紧急,他们也就没有像来时那样快马加鞭地赶路,而是坐上了马车,慢悠悠地晃荡着,并计划一路到延边的城市视察情况。如此安排正好合了白衣的意,她的腿伤终究是不便长途骑马。她正半卧在马车里,突然一直飞镖射入,钉地一下插在马车车檐上,白衣顿时一惊,赶忙坐直身子,掀开了车帘往后瞧。她目光犀利,却什么人都没看到。她拔下那飞镖,正满心戒备,就看到了飞镖上的纸条: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是晏殊的半阕清平乐。白衣的面颊禁不住升起一股晕红,这纸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这人果真是个厚脸皮!她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他竟然给她写这样的字条,还用这么蹩脚的方式,搞得跟偷袭似的。白衣这么想的时候,可是完全忘了是谁让人家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白衣想把那纸条扔了,但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作罢。当一个人卑微得太久了,就会不自觉地想渴望着一点被人珍惜呵护的感觉。不管她对蒋浩青究竟有没有意,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正一点点感染着白衣,让她少了嫌恶,多了些莫可言说的温暖。白衣再次掀开了帘子,认真地往外面瞧,想要搜寻到他的身影,可他实在藏得太好,白衣看了半晌都没看到。其实,藏在暗处的蒋浩青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她喊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会马上出现在她面前。他紧紧地望着那缓缓前行的马车,最后,看着它一点点变成了黑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直到最后,他也没听到她的呼喊,她就这样一点点地彻底消失了,好似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