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纪天华到贺府抢手枪,她宁让黑灵受伤有意放行,让他们顺利逃脱。第二次,南阳湖画舫手枪比试,她就在现场,她完全可以协助大元拿下他们,她却再度袖手旁观。第三次,爆炸事件,林千然久久未醒,便是她诊治的功劳。第四次,念之被掳,有意向贺云修透露这是皇上有意为之,成功挑起贺云修与皇上的嫌隙。而黑灵追击失败,也是受她控制。她表面上配合着许柏羽,实际上,却暗暗帮了纪天华好几次,而她之所以这么好心,也不过是要看他们把火拼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他们打得越激烈,她才越有报仇的快感。妙妙的外形条件太具有迷惑性,她或娇或嗔,或刁难或胡闹,却又透着娇憨率真,谁都没有怀疑她的意图不轨,即便是跟她最亲近的许柏羽,也从未怀疑过她,还把最大的信任寄托到她的身上。纪天华没有想到,自己好容易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到头来,却又栽在了这个他从来没有列入名单里的人手上。纪天华看了念之一眼,“你要把她杀了?”
妙妙也看了一脸震惊的念之一眼,把眼中最后一抹动容强行收起,依旧用那副冰冷的语调开口,“大元皇帝的走狗都不是好东西!怪只怪她有一个当官的爹,况且当年那些南楚余党,就是他的兄长!”
念之被吓到了,她看着这位姐姐的神情彻底懵了。为什么这个之前还那般开朗明媚的姐姐现在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之前救过她小命的姐姐,现在要杀她?妙妙嘴角有些嘲弄,“怎的?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就舍不得了,她可是你掳来的,她不还吃着你投喂的毒药吗?我现在替你动手,你应该感到值得庆幸。”
纪天华神色沉沉,语气有些冷地说:“我自己掳来的人质,要杀也应该是我自己动手,还轮不到旁人动手!”
言罢,他一记深沉的目光剜在念之的身上,透着杀气。念之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拔腿就要跑,却未跑出几步,就被人从后拎了回来,念之对上了纪天华那黑不见底的眸子,眼中顿时盛满了惊惧。“小鬼,既然我要死了,你也休要活了,一起到地下陪我吧。”
念之眼中迅速凝出泪珠,她手脚胡乱挥舞着,一下下落到了他的身上,哭喊着,“你是大坏人,你说过我不杀我的!大坏蛋!”
纪天华轻易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似乎用力捏了捏,念之朦胧的泪眼中似乎一瞬间闪过什么,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纪天华冰冷的声音已又传入耳中,“你也说过要孝顺我一辈子,既然我现在活不了了,你自然要陪着我一起下地狱,一起照顾我。小鬼,别怪我。”
“舅姥爷……”念之有些嗫嚅地喊了一声,纪天华冰冷的眸光似乎又闪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纪天华抡起手掌,眼看就要朝着念之劈来,但最后,他却在半道飞快地转了个道儿,只听得“嗖嗖”两声,两枚飞镖便飞了出去,带着强劲掌力,黑灵和妙妙一人中一镖。妙妙未料他会突然出手,全无防备,她心下恼怒,正待运功提气,却是心口一疼,半点提不上来。她惊得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掌,竟然隐隐现出了黑影。可恶!那飞镖上,被纪天华染上了她自己投放在他身上的毒!真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灵亦一下跌到在地,呱呱大叫了两声。妙妙还未来得及反应,纪天华已然拎起念之,提起轻功便飞离了去。妙妙大惊,他竟然这般不要命!中了毒还强行运功逃窜,如此,他只怕活不过两个时辰!妙妙要追却是不得,只能先掏出解药给自己和黑灵服下,然后原地盘腿好生调息。料他们也逃不了多远!纪天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那股强劲的毒素正在四下窜流,但他却半点不停,一路往山下疾飞。飞了一阵,他终是抵不过,连带着念之一道摔落在地,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念之这下是真的哭了,她连连摇着他,一声声地喊着,“舅姥爷,舅姥爷你怎么样了?你不要死啊,我不想你死……我方才不应该说你,你不是坏人,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你是最好最好的舅姥爷……”纪天华被她摇得头脑发晕,勉力开口,“别摇了,再摇我就要被你摇死了。”
念之真的不敢摇了,只依旧一脸担忧害怕地看着他。纪天华突然哂笑一声,“没想到,生死关头,我还能这么无私,还记得顺便把你救了。”
他叹口气,“罢了,许是我们前世有缘吧,既然现在局势已是如此,我也只能在我毒发之前把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念之嗅到了浓重的死亡气息,她只一个劲地摇头,呜呜哭着,“舅姥爷不会死的,不会的!”
纪天华淡笑,他摊开手心看了一眼,一双手已经发黑,毒发得这么严重,不死已是不可能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瓶东西倒了一粒递给她,“吃了。”
念之木木地张口吃下,没有任何犹豫,只是眼泪依旧不止。“现在,给我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前几天教得名不正言不顺,你都还没行拜师礼。”
念之就像乖宝宝一样,他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没有半点迟疑。磕过头之后,纪天华又开了口,“背对着我坐下。”
念之抹了一把泪,还是依言坐在了冰凉的雪地上。她只听得身后传来舅姥爷虚弱的声音,“你既拜了我为师,那我自然是要让你拜得值得。我阳寿将近,现我便将我毕生功力皆传于你。此乃无奈之举,风险亦很大,因你毕竟年幼,一时之间承受我这毕生武力,恐难以承受……咳咳……”“不过,我会为你调理,但我亦恐撑不了多久,待会儿你定要按照我此前教你的内功心法进行调息。且这漫天的雪亦是你的一大助力,你的体内会有烈火燃烧般炙热,我且暂时把你埋于雪中,你莫怕,一来可助你消化我的内功,让你不至于因此丧命。二来,也可借此躲开那老鹰的追捕……”“若,你当真命薄,承受不住,就此丧命,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命该如此罢了……若你侥幸活了下来,务必要把为师的内功传承下去。哦对了,你一直念念叨叨的师公,他的内功心法,也是从我这儿学的。喏,这是心法和剑法的剑谱,好生收着。”
“嗯还有这个,这个玉佩,也给你了。不可学你师公拿来压箱底……咳咳,废话不多说,且开始了……”念之已经哭成了泪人,手里握着舅姥爷塞进来的剑谱玉佩什么的,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但她根本没有时间继续哀伤,因为,她很快就感到了来自后背的一双手,正源源不断地给她传送着热量,那股热量很是灼热,让她的整颗心都要在一刹那之间燃了起来,烧得她十分难受。她本能地想要挣脱,但却挣不得。她想到舅姥爷的话,心下只能按照那些心法口诀,一遍遍地照做。热,还是热,全身都要烧了起来,她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只觉得体内有一股股强劲的力量在横冲直撞,撞得她体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她的额角早就冒出了一层层汗,顺着脸颊滑下,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双手也攥得死死的,她觉得自己好似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难受至极。不知过了多久,她就在这股巨大的冲击中,慢慢地失去了意识,垂着脑袋昏了过去。纪天华也终于收了掌,他所有的内功都传给了她,此时全身都是软的,几乎使不上半点力气。小女娃全身滚烫着,脸颊泛着一阵阵红光,他知道,她吃不吃得住,全都要看她的造化。他是自私的,在临死前把这样的赌注下在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期盼着他的功夫能借此流传,却也在用她的命在赌。自私就自私吧,反正,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勉力起身,开始费力地挖着松软的雪,身上几乎都麻痹了,终于把坑挖好,把浑身滚烫的小人儿放进大坑中,用厚雪埋上。她是个不一样的丫头,她能在自己手下活这么长的时间,这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她,一定有自己的造化。做完了这一切,纪天华却还不能死,他趔趄着,顺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要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这样,这丫头才不会被那女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