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套内功心法学会,终于通过了这个没耐心的师父的考核。在念之的哄骗下,纪天华祭出了他第二套入门心法,念之开心得不要不要的。纪天华刚开始还绷着脸骂她笨,但念之很快就用实际行动把他的嘴堵上,让他只能捡一些边边角角,无关痛痒的念叨几句。但有时候纪天华却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念之觉得他不可理喻,便忍不住叫嚣,“舅姥爷,您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怎么可以这么苛待我!”
纪天华也针锋相对,“尊老爱幼,先尊老,再爱幼。你有尊我吗?”
念之立马一副认真的模样,“老?舅姥爷您一个风华正茂年富力强年轻有为朝气蓬勃龙精虎猛的大年轻好意思说自己老吗?”
咳咳……纪天华竟然有点不知该怎么反驳。驳斥了吧,那就是变相承认自己老。闷声忍下了吧,岂不是又白白吃了这丫头的一记暗亏?而且,前几天是谁说他是不堪一击的老人家来着?谁?是谁!对自己说过的话推翻得跟翻出一样快,请问你的节操呢!还有那个,龙精虎猛什么的,这乱七八糟的词是这样用的吗?纪天华被这小鬼头噎得没了话,就此败下阵。他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而那小丫头片子却悄悄地扬起了嘴角,掩不住的狡黠。外面的雪又三三两两反反复复地下着,念之期盼的晴好天气只昙花一现就又消失了。每每临睡前,她都要端着小脑袋,一脸忧伤地说:“舅姥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下去啊?我怕待下去,这头大熊都给我们吃完了。舅舅和白衣姑姑他们会不会也在山下苦恼地想着上山的法子?”
纪天华想到下落不明的儿子,心里不是没有波动,但他却粗暴地把那张晾好风干的熊皮劈头盖脸地往念之身上一丢,把她整个罩住,淡声道:“睡觉。”
念之三两下把那张暖融融的熊皮巴拉开,发髻被弄得乱成了一团。念之噘起嘴,这头发还是今日刚洗的,这发髻还是好容易弄好的!她还想多保持一会儿好吗!她还想要说什么,那项,舅姥爷已经躺下,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念之顿时无趣地闭上了嘴。纪天华躺下了,却无心睡眠。距离与儿子分别已经大半个月,他若是还安好,这些时日,定会想方设法上山接应,可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究竟是出了事,还是山下路况糟糕,无法成行?不仅儿子没有回来,追兵也没来,那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他没有落入贺云修的手里。可山下的情形究竟怎样了?他还能在这里躲多久?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怕是要找合适的时候离开了,待着这里,不是长久之策。他心下思绪纷飞,身旁,悉悉率率的声音传来,那丫头像是在烙饼似的翻个不停,最后,她的声音打破了冰凉的夜色,“舅姥爷,舅舅和白衣姑姑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原在纪天华猜测他们的安危时,这小丫头也在暗暗猜想。纪天华思绪顿时就僵了一下,他冷声道:“你就只盼着我们都死了吧!”
“哪有,我只是担心而已。”
念之的声音有点委屈。纪天华哼了一声,没有接话。沉默了半晌,念之的声音又传来,“舅姥爷,你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啊?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你以后,还会不会带我回来?你真的不想把我还给爹娘了吗?”
“睡觉!”
“……哦。那,舅姥爷晚安。”
一场谈话无疾而终。纪天华已经在筹谋着要找机会离开,却还是在最后成行的时候引来了不速之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一只雄鹰俯冲而来,发出几声呱呱叫声,鹰眼锐利,带着一股势不可挡之势。纪天华认得这头鹰,心下顿时一惊,念之却禁不住一喜。纪天华冷眼瞪了她一眼,“怎的,又想逃了?”
念之下意识蔫了一下,有些心虚之感,但小眼神却还是禁不住往外瞅。正这时,一个轻盈的身影飘然落地,黑灵又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落在了少女的肩上。“妙妙姐姐!”
念之忍不住喊道,小眼亮晶晶的。妙妙一身樱红的碧霞云纹霞帔,在这漫天白雪中格外热烈,衬得她本就娇俏的面容更添水灵。妙妙不紧不慢地抚着肩上的黑灵,脸上也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小丫头,可终于找到你了。”
纪天华眼睛扫了一圈周遭,看着她的神情带着几分探寻,“你一个人来的?”
妙妙依旧笑盈盈的,“一个人足矣。”
纪天华顿时哼笑,“好大的口气!我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没你的影儿呢!”
妙妙也只轻笑一声,“谁的口气大,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她说完,一直笑盈盈的脸上立时收起了笑意,一双眸子也呈上了寒意。她飞身向前,几乎在转瞬之间便已出招,与纪天华杀在一起,念之赶紧躲到了一边,远离那危险的人。几招下来,妙妙却并未表现得像她的口气那般漂亮,而是被纪天华的内力击得连连倒退。纪天华嘴角不觉冷笑,“就这点本事,还敢单枪匹马地来?真是不自量力。”
妙妙却不恼,“这不才刚开始吗,急什么。”
言罢,她便已经再度向纪天华攻去。念之在一旁瞧着,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纪天华满心不屑,他使出一掌,想要快些把她解决了。两人掌心对决,妙妙再度被掌力击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在地,纪天华仰天大笑,“当真是个不顶事的黄毛丫头!”
妙妙嘴角却勾出了一抹异常的笑,那抹笑中带着一股狡黠和诡异,“是吗?不若你看看你的掌心。”
纪天华闻言一惊,赶忙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双手上,赫然泛了黑!“你用毒!”
妙妙笑得得意,“没错,我就用毒了怎么的?你不知道我专擅用毒,那我也没办法。”
纪天华试着运了内功,可刚一运力,心口便是一阵剧痛。“这个毒叫冰蛇心,取自最毒之蛇,中毒者不能用内力,越是运用内力,那毒素在四肢百骸运走得就愈快,方才你也试过了。所以,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不用做,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
纪天华双眼赤红,恨恨地瞪着她。念之依旧在一旁站着,她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复杂,她既不想让舅姥爷伤了妙妙,但看到舅姥爷受伤,她心里却也同样不开心。纪天华喘着气,看了念之一眼,“就算你擅长用毒,可你未必擅长解毒,那丫头已经中了我门下独方研制的毒药,你也未必救得了她。”
谁料,妙妙却笑得更诡异,“谁说我要救她了?”
此言一出,纪天华一怔,念之也怔了,一脸懵懂地看着妙妙。妙妙的目光柔柔地落在念之身上,却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冷意,“谁说我是他们一伙的呢?我可没这么说过。”
纪天华神色微讶,“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是他们一伙的,怎会三番四次出手相救?”
“哦,之前啊,不过是为了让你和他们斗得更欢实一些。”
妙妙语气很是无所谓,“不是只有你鬼面盗手喜欢看戏的,我也喜欢。看着你们斗了这么久,的确是十分精彩。”
纪天华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他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出欺骗的神色,但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褪去了往常的一派天真,而是换上了一派冷酷,那眼神,跟那只老鹰的眼神并无二致,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深沉。“你究竟是谁?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纪天华死死地盯着她。妙妙眼神又冷了几分,“你可记得,四年前,你们一行人为逃避大元朝廷追捕,借道黔地哈索其部落之事?你们伪装成商人,进到部落内落脚,我族人对尔等热情款待……”纪天华听得这话,眼神顿时变了,“你,你是部落的人?”
“没错!现在想起来了?现在知道我的目的了?你们为了掩藏行迹,对我部落中人恩将仇报,竟然将那些热情款待你们的人尽数斩杀!如此深仇大恨,叫我如何不恨!”
妙妙双眼赤红,恨不得把他就此生吞活剥了。纪天华的神色变了变,他终究是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如此,死在她手里,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只,他心下存疑。“既然如此,你更应该与他们同仇敌忾对付我们才是,又为何……”“因为他们是杀害我族人的第二批恶人!你们到部落之时,刚巧我阿爸带着我们一行人上山采药未归,所以才逃过了你们这一劫,回到部落,却是那般场景。我们欲报仇,却报仇无门。岂料过了一年,你们再度生事,然后再度失败,朝廷就像疯了似的大肆围剿南楚余孽,就是我们那深山老林也不放过。”
“我阿爸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为族人伸冤的机会,但那些野蛮的人不仅不听,反而再度大开杀戒,诬陷我们族人与你们互相勾结!他们残忍地把剩余的族人全都杀了!我就这样接连失去亲人,最后,只剩下黑灵与我相伴!你说,如此仇怨,我难道不该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