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林千然,见到她和贺云修那般轻松自在的相处,见到贺云修待她那般随意亲近,自己真是心里直泛酸水。晚上之时,本欲找机会跟贺云修重叙前缘,却不想又撞见他们愈加亲密的一幕,后来倔强地坚持与贺云修把心中的情愫倾吐,换来的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已另有所属,属意于这个女人。当时的自己还是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并不比林千然差,当年的事,也并非出自她本心,一切都是父亲的决定。她不撞南墙不回头,赏梅宴会上抽中与林千然对决,她便觉得是老天爷给她的绝佳机会,她自认为可以把林千然打得落花流水,却没想到……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一点点地把她和贺云修越推越远。她渐渐知道,自己是不能再有任何执念了。早在多年前她便释然放下,现在再见到当日情敌,心里也是一片平静。须臾的时间,许若灵心里已经转了好些心思,林千然也只是心生感慨,“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再见面,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许若灵不觉笑了,眼中透着静静的平和,“嗯,是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当真让人禁不住唏嘘。好在,现在大家都过得这般好。”
两人闲闲地说着话,真的像是久别的老朋友,气氛闲适又恬淡,如同空气中淡淡花香。她们互相聊着彼此的生活,甚至,聊着自己的男人。当她放开了之后,贺云修便已经不是她们谈话中的禁忌。许若灵兄妹跟贺云修兄妹自小便认识,交情亦不错,今日跟许若灵畅谈,林千然才知道了贺云修以前小时候做过的调皮事,不觉笑得前仰后合,气氛好不欢快。聊得尽兴之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往这个方向走来,在亭子外风度翩翩地向林千然行了一礼。林千然只觉得这男子书生卷十足,气度儒雅至极。他的目光柔柔地落在许若灵的身上,林千然看这神色,想到方才许若灵口中的丈夫,她便自动对号入座了,这位,想来就是许若灵的丈夫,狄广轩。林千然已与许若灵聊得差不多,她很是识趣,两方打了个招呼便道:“说来这灵佛寺我还是第一次来,我正想要去前头去转转,就失陪了。”
言罢,袅袅一礼,便从亭子里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心道,这别人家的丈夫,少个一时半刻见不着媳妇都知道来寻,只不知自己家的那位现在何处。好似有感应一般,林千然刚在心里犯嘀咕,前头便走来了一个小沙弥,“贺夫人,前头贺大人在找您呢,您且跟小的来吧。”
林千然心里微愣,随即一股甜意蔓延开去,不疑有他。贺雨溪也不想做电灯泡,她掩嘴一笑,只道自己去看看念之便也识趣地走了。林千然嘴角含着笑,由着那小沙弥在前引路,缓步行着。……秋风飒爽,山头给染得一片金黄,只有火红的枫叶在其中点缀出不一样的色彩。岳瑾立在一株火红的枫树下,一派意气风发地与众下训话。现在毕竟是在外面,岳瑾也没有一味抓着公事不放,约莫说了一段,便让无事之人散了。岳瑾眸中含着笑意看着贺云修,“贺爱卿现在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得亏之前朕没有强硬地下旨赐婚,不然乱点了鸳鸯谱不说,今日,朕只怕也没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给朕指点江山。”
贺云修眉目疏朗,大言不惭,还不忘拍拍马屁,“那也是皇上慧眼识英雄,才不至于让宝珠蒙尘。”
岳瑾听得他这般厚脸皮的话,不觉好笑。贺云修见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儿,正打算告退去寻妻女,而这时,许老打着千儿站了出来,他一副老态,神色惘惘,“皇上,别人家都美美满满,子孙满堂,唯独老臣家中这一桩事儿,实在是……”“父亲!咱们的家事你又要在皇上和百官跟前宣扬,这不是让儿子面上难看吗?”
许柏羽脸色一阵阵发黑,赶忙把老父亲拦了下来。许老一阵吹胡子瞪眼,“让你面上难看?私底下你但凡是肯定我的安排,我也不用卖着老脸在皇上面前闹笑话。”
还未散去的朝臣瞧着这两父子又要开始掰扯家常里短的,面上不觉也现出一丝好笑神色,也颇有看两父子打太极的意思。许柏羽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自己老爹为了逼他成亲,当真各种手段荤素不忌,眼下这是要向皇上讨圣旨的意思啊。许柏羽额头直突突,好言好语地劝着,“父亲,这成婚之事讲究缘分,您得给我时间,让儿子慢慢地找,总不能随便拉上一个就硬绑在一起吧。”
许老根本不买他的帐,“这样的话你多少年前都一直在说,净是糊弄我这老骨头!这么多年,也没瞧你找了谁。今天我就是把老脸给卖,也要求皇上给个恩典,圣旨一下,看你还有什么可推脱的。”
岳瑾瞧着这闹开了的架势,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做皇上的过多干预也不是个事儿,但瞧着许老这着急上火的模样,求圣旨都求到自己跟前来了,自己若是不应允了,似乎也说不过去。许柏羽还想再说什么,许老瞪了儿子一眼,转脸就要给皇上陈词求发圣旨。正这时,一个白净小巧的小厮凑到了跟前,扬着笑脸看着许老,“许老爷,许大人不是早给您把儿媳妇领进家门了吗?怎的您还要拿这事儿叨扰皇上?”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突然出现的小厮身上,许柏羽听了这话,额头的突突跳得更厉害了,深感大事不妙,他将有大劫!许老看到她,先是愣怔片刻,随即认了出来,“你,你……”许老一口气噎在喉咙,想要大声呵斥,但碍于周围这么多人在场,连皇上都在,他便只能强自压着,只瞪着一双老目,恨不得把妙妙的身上瞪出俩窟窿。岳瑾眼力不差,一眼就瞧出了这小厮是个女子,见她这般,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什么。岳瑾倒是有些兴趣,许柏羽不哼不哈的,身边却带着这么一个女子,看来有戏。岳瑾动了兴味,“唔,这是怎么回事?人已经领进家门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不……”“没……”许柏羽两父子难得齐心协力地想把话头压下去,但妙妙已经一马当先,抢过了话茬。“那个人就是我啊,我其实是个女的,我就是许柏羽领进门的新媳妇儿,我叫妙妙。”
说罢,她一下子挽住了许柏羽的手臂,乖巧地把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笑得灿烂,明媚又鲜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