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州。季渊看着手边的密信,脸色变得一片阴沉,一旁的风起也在一瞬之间感受到了主子骤然变冷的脸色和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寒,大气都不敢出,只垂首恭立着。季渊的目光定在了信中的几个字上:贺云修,韩府。他定了片刻,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回京城!”
风起不敢耽搁,赶紧吩咐套马启程,只是,可惜了这么一院子的累累果实,原本还想着,主子终于是可以好好地放松休息些许时日,但是却被搅和了,白白浪费了主子这么一番精心安排。另一边,贺云修和林千然一车一马,却是悠然自得。林千然在马车上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如此数日,林千然终于是觉得索然无味,一双眼睛开始盯着贺云修身下的那匹高头大马,滴溜溜地打起了主意。贺云修一眼看穿她,“你想骑?”
林千然点头如捣蒜,她穿越来五年了,愣是从来都没有骑过马,当然,上次被贺云修胁迫着骑的除外,她做梦都希望自己像是电视女主角那般,驾马疾驰,潇洒恣意。骑马这项技能,简直是耍帅的一项重磅加分项目。贺云修大方地翻身下马,把缰绳递到了林千然的手边,意思是,给你了。他做完了这一切,就径直上了马车,抛下一句话,“终于可以到马车上舒展舒展筋骨了。”
林千然一个人艰难淹着唾沫,傻愣愣地看着这大个头哥们儿。我说贺云修,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骑马啊?你就这么相信我一定会吗?喂你快回来,快给我递个台阶,本小姐这次一定会乖乖就坡下驴,绝对不会逞强……可是,你为什么不呢?你怎么就这么悠闲自得地上了马车?喂,马车就这么走了是几个意思!林千然脸上表情纠结得十分难看,最后,她一咬牙,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娘是会武功的人!不就是骑马吗?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走路呢!前面渐渐远行的马车刺激了林千然,她一个轻功便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手抓缰绳,勉勉强强坐稳。还好还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大个头性子还挺温顺。林千然腿夹马腹,手抽鞭绳,大个头便受到了鼓励,奔了起来,林千然受到惯性作用,身子一下子向后倒去,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好在马儿跑得并不算快,林千然稳了稳神,总算是勉强坐定。风凉凉地从耳畔掠过,林千然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策马驰骋江湖般的快意,她瞬间为自己的无师自通感到洋洋自得,更觉自己侠气十足。跑了一会儿,林千然很快就超过了马车,她生出了一股子优越感,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她试着抖了抖缰绳,大个头挺了挺头,加快了些速度。林千然得意地抿嘴一笑,耳边的风更呼呼地掠过耳畔,她犹嫌不足,继续抖缰绳,扬声喊了个“驾”,心里旁白呐喊:江湖,本女侠来了!她这声呐喊还刚冒头,身下的大块头便撒欢地向前狂奔,林千然的身子骤然向后仰,她惊叫了一声,手胡乱勒着缰绳,但是它半点都没有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反而继续向前狂奔。林千然对于骑马就是白丁一个,她现在完全慌了手脚,只是下意识地用脚夹紧了马腹,以保证自己不掉下去,但是她这一夹,大个头跑得更欢了。林千然快哭了,她死死地抠着马鞍,冲着马大喊:“吁吁吁!吁一下,吁——!停,停下……”大个头没理她……林千然在这一瞬间抛下了所有的矜持和尊严,带着哭腔高声呼叫:“贺云修!救命啊——救命!呜呜——”贺云修刚在马车上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正舒舒服服地舒了一口气,耳边便传来了这么一声凄厉喊声。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掀开前面的车帘子往前望去,只见林千然整个身子几乎趴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好像马上就要被抛下来。贺云修手指按在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黑马猛地停了蹄子,转过头去。林千然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匀实,黑马转了身四蹄奋起,像见了主人的小狗似的,狂奔着冲贺云修跑了回去。贺云修下了马车,便听得林千然的鬼哭狼嚎由远及近,面孔也渐渐清晰,她的脸色白得跟那匹黑马成了鲜明的对比。贺云修提气一点车板跃向黑马,抓住缰绳后一个翻身就坐在林千然的身后,单手扶住林千然的腰,另一只手接过缰绳勒紧,黑马才缓下速度,最后在马车边停了下来。林千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神呆滞,手脚发软。贺云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你怎么没说你不会骑马?”
林千然回过神,抹了一把噙在眼角的泪,恶狠狠地回击,“你也没问我啊!”
额,好吧,谁能想到她不会骑马还两眼放光,一副江湖高手的模样。而且,明知道自己不会,竟然一声不吭地上了。他很言不由衷地说:“我的错。”
林千然心道,当然是你的错!“不过。”
贺云修略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倒是没想到,阿然你竟然不会骑马。”
林千然惊魂甫定,心里更是满腔怨念,她大言不惭,“我不会骑马很奇怪吗?我是大家闺秀!”
“哦——又是为兄想岔了。”
贺云修话里笑意不减。一旁的陆笙只当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大家闺秀,谁家大家闺秀像这位这样彪悍,胆敢私自离家游玩?谁家大家闺秀说话做事像这位这样粗狂彪悍?贺云修终于想起要把手从她的腰上拿开,他潇洒地翻身下了马,笑看林千然,“阿然可要为兄帮忙?”
林千然一个人在马背上,心里的确是打了个突,生怕这大个头又一下子撒欢跑开,但是她又不想在贺云修面前太过示弱,她梗了梗脖子,一副十分傲娇的模样,“我自己可以!”
贺云修插拳抱手而立,林千然在他的注视下,颤巍巍地蹬着马镫子,以一种十分蹩脚的姿势爬了下来,双脚落地了之后,她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要不是为了撑最后一点面子,她指不定就瘫软在地了。林千然的表情很扭曲,贺云修的表情很欠扁,林千然鉴于自己现在整个人状态都很软绵,战斗力几乎为零,所以她缴械投降,“我还是坐马车吧。”
林千然就在贺云修嘲笑的目光中颤着腿往马车挪去,林千然暗暗发誓,姑奶奶我一定要学会骑马,非得亮瞎他的狗眼不可!在路上颠簸了几日,林千然再次回到了京城,她拿着行李,就像偷溜出来的那样,同样偷偷地溜了回去。她一回到院子里,可把几个家伙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林千然伸手在他们的脑门上各弹了下,“怎么?本小姐刚出去个把月,你们就都不认识我了?”
缤纷最先回神,“不是,奴婢是太惊喜了,小姐不是说了要去好几个月吗?奴婢没想到小姐会回来这么快。”
林千然闻言,顿生一股凄凉怨愤之感,“此事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玉树凑到跟前,一副贼光的模样,“那小姐,咱们的礼物……”林千然没好气地又赏了玉树一记弹指,“贼小子,就只惦记着礼物。先给本小姐回报情况,这一个多月,府里的情况怎样?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有没有人发现我偷溜出去了”玉树摸着脑门,学着林千然方才的语气哀怨地说:“此事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林千然抡起手又要照他脑门来一下,,“好小子,敢跟本小姐这样说话,礼物还要不要了!”
玉树便像个小泥鳅一样溜开了,呵呵笑着,“小的这不是有样学样嘛。”
玉树性子欢脱,惯常这样的插科打诨,临风却是老实多了,他乖乖地答话,“小姐,您离开这段时间府里风平浪静,咱们怕有人会突然来咱们这儿,就对外说小姐您染上了怪病,这不,咱们院子这儿,除了我们四个,连鬼都绕道走了。”
听了这么实诚的话,林千然嘴角抽搐了一下。得了,她还得寻个由头把这个怪病治好,不然,她不得一直闷在这里。“那边院子里就没有什么动静?”
林千然略带好奇,她那个好妹妹被关禁闭,依照她的性子,难道真的耐得下性子潜心思过?每个女人的身上都住着一个八卦的小人,落英这个平日胆小的小丫头同样热衷打听八卦,她两眼冒着精光,一副兴味十足的模样。“谁说没动静,这动静可大着呢!二小姐被禁足了之后,那院子里可是天天都能听到哭声,府里的人个个眼睛都亮着呢,二小姐受了这么大的责罚,好些人都变了风向,府里的风言风语炸起,夫人想压都没压住,听说也是天天在院子里生大气。”
“这样啊。”
林千然满脸贼笑,“知道她们过得不好,本小姐也就开心了。”
她把装着小玩意的包袱塞给他们,“在邺城淘的一些小东西,自己分去。”
四人得了东西,马上就开始投入了分赃之中,林千然被果断抛开,林千然愤然转身回房。“哇,这个面具好酷,小姐一定是买给我的!”
玉树惊喜地叫嚷着。面具?林千然回头看了一眼玉树手中的玩意儿,她骤然回身,一把夺过,“这是本小姐自己的。”
玉树一脸失落地看着空空的手,其他三人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