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攸见林千然开始走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挑起面条吃了起来。他吃得真的很慢,动作斯文得就像是女子一般,但是偏偏让人觉得格外赏心悦目,好像单单看他吃东西就是一种享受。面放得太久,已经有些烂了。但,味道的确很醇香。他什么都没说,只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终于放下了筷子,一碗面已经见底,看得林千然成就感十足。不管他是因为真的饿了,还是自己的厨艺真的很不错,至少他都吃了,那就足够让她感到十分高兴。林千攸在身上摸了一下,似乎是要找帕子,但是却并没有找到,林千然见了,鬼使神差地从自己衣间抽出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林千攸抬眼看了她一眼,只一顿,便接了过来,动作优雅地在嘴上揩了一遍。揩过之后,并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而是直接放在了手边。林千然原本想伸手去接的动作顿时就缩了回来,好吧,不是她舍不得那张帕子,而是,那张帕子上面的绣功,实在是丑出了新境界,足以成为毁她一生的污点证据,她只想拿回来,销毁证据罢了。但是现在,她好像也没有胆量向他索要。嗳,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怎么就开不了这个口呢?真是见鬼了。“千然。”
林千攸的声音打断了林千然再次走神的思绪。“额,哥,哥哥,怎么了?”
林千然下意识一阵紧张,声音也僵了一下,有些许怯怯地看着林千攸。“这些年,都读了什么书?”
额,敢情是要检查功课?林千然抬眼看了林千攸一眼,然后飞快地垂下了眼睑,就好像根本没有这个动作一般。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林千然这个不得宠备受冷落的隐形小姐,自然是不可能文采飞扬,再说,她那破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书供她看啊!所以,林千然声音低低弱弱地说:“回哥哥,千然无才,识字不多,只勉强看了些女训女诫,学习妇德,除此之外,便未曾看过旁的书。”
林千攸眸光微动,声音浅浅淡淡,含着一股似笑非笑,“是吗?那方才千然何以能出口成诗?”
林千然全身再次僵住,原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他他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不可能吧,不是说他已经离家五年了吗?怎么一回来就这副要马上把她打回原形的模样?不不不,一定是她太沉不住气,一定是她想太多了。是了,就是这样的,他离家的时候,原主也才九岁,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假使原主和林千攸之前感情深厚,互相之间也是知根知底,可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九岁稚童也已经长大了呀,就算小时候和现在差别甚远,那也可以归咎为成长中的正常变化。这样想着,林千然便给自己定了定神,是林千攸这人太深不可测,这才让林千然自乱了阵脚。林千然调整了自己的思绪之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何时的说辞,她压根不知道林家老爹会不会看这些诗词歌赋,所以,连溜入他的书房无意中窥见这样的话都不敢说,只能道:“哥哥说方才的那首啊,那自然不是千然所做,不过是千然的表哥无意中吟诵被千然听到,方才觉得十分贴切,便脱口而出罢了。”
林千攸深邃的眼神依然在林千然身上停了片刻,但一会儿便收敛了自己的这股打量探寻之色,含着一丝似笑非笑,“千然与蒋家表哥感情倒是不错,今日他方到府上,你们便已经有这空余时间谈论诗词歌赋了。”
林千然心里像是打鼓一般,林千攸这老狐狸果真是不信这个说辞的。林千然咬了咬唇,有些赌气地没有再开口接话,不就是一首词吗?她还就不信,林千攸真的会去找蒋浩青对质!就算他真的这么闲着没事儿干这么做了,她的谎言拆穿了,那又怎样?小谎怡情知不知道!林千攸见到林千然这般神色,微微挑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眸光中微不可查地染上了一丝暖色,声音还是那般清淡,却是多了一丝柔意,“千然这些年,可受了委屈?”
林千然一瞬之间抬眼定定地看着林千攸,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又带着深深的探究,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还是,只是抛出的烟雾弹,只是怀柔战术?林千然拉回一丝理智,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又乱了阵脚,掉入他的圈套。林千然垂下了眸子,声音恭敬又带着一丝疏离,“让哥哥挂心了,千然过得甚好,未受到任何委屈。”
林千攸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便移开了目光,嘴角似乎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既过得好,那为兄便放心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林千然掩藏在长长睫毛下的眸子闪了一下,然后微微福礼,“千然告退,哥哥好好休息。”
林千然转身往下走,走到了楼梯口之时,突然又转了身,刚好对上了林千攸一直追随着她的那两束目光,林千然咧嘴坦然一笑,“千然还是把食盒收了吧。”
她重新走了过来,把食盒收拾了一番,然后又福了福,打算正式离开这里。“千然。”
林千攸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林千然微微带着一丝困惑。“为兄不想让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便给为兄送饭,可好?”
林千攸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比之前所有的音调都柔和悦耳,就像是毛茸茸的蒲公英,飘啊飘,落到她的耳畔,挠得她耳根子痒痒的,让她全身僵硬,神色发怔。为什么林千然觉得林千攸这是在用美男计呢?是夜,林千然躺在床上格外懊恼的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因为她面对林千攸提出的那个请求,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她怎么就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怎么林千攸一回来就把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公民的奴性全都激发了出来?林千然翻来覆去许久,一把伸手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都罩了起来。又过了半晌,林千然把自己的头从被单中伸了出来,脸颊已经被憋得通红。她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怨,因为,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本能地对林千攸产生这种敬畏了,因为,林千攸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像极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同样让她敬畏得肝儿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