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醋、椒末、芝麻屑、焯笋,五香原料备妥,先用椒末、芝麻屑拌入烫好的面中,后用酱、醋及鲜汁和为一处,作拌面的水,拌宜极匀,再用滚水下面,简单的做法,精粹就都融入面中,一股鲜香逸入鼻尖。不能怪她敷衍了事,谁让温氏把厨房里的食材都掳走了呢?最后只能让自己儿子吃一碗五香面将就。好哥哥,要怪就去怪你的娘亲吧。林千然看着那碗面,扫了落英和缤纷一眼,两个小丫头马上把脖子缩了回去,打着哈哈,“小姐,奴婢想起,现在得回院子里给小姐烧热水,一会儿得伺候小姐沐浴了。”
“奴婢得回去整理床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姐你忙完了早些回来,奴婢给您准备好花瓣浴。”
两人语毕,便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一下子从厨房里溜了出去,林千然伸手要把两人揪回来,但是却手慢,让她们开溜了。林千然叉着腰骂了一句,“死丫头!平日里说得那么情真意切,本小姐需要你们的时候溜得比兔子还快!”
回应她的是撒开脚丫子狂奔的声音。林千然满头黑线,最后只能认命地端起那碗面往望月阁走去。望月阁平日里几乎无人涉足,只有在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时才成为侯府之人登高赏月所用,往年的中秋佳节,温氏和林千卉也会向京中的各家高门大户,大家闺秀发出邀约,请他们到府上一道登高望月。当然,林千然从来没有参加过。所以,林千然对这里完全陌生。进到这里倒是发现这里的装饰很简单,既无花草也无巨石,当真是无人涉足备受忽略的寥败之态。但是从阁楼的门窗装饰来看也看得出来,当初这里的装潢也很是不错,是下了大手笔的,只要在中秋之前好生打扫一番,再搬一些花草盆栽入内,倒也不会差。林千攸选择这里作为他暂居之所,的确最是合适不过。他独自一人居高临下,俯视众生,把府中情景尽收眼底,所以,今天自己在厨房里的总总,也早就被他看到了?嗳,实在奸诈。林千然从外面看去,整个望月阁黑灯瞎火,并未亮灯。也是,林千攸既然要偷偷地在这里待着,那自然就不会把这儿弄得灯火通明,引人注意。但是,黑灯瞎火他在阁楼里做什么?林千然心里腹诽了一番,还是开门走了进去,进到里面才发现,其实是点了灯笼,只不过在外面瞧不出来罢了。林千然借着并不亮的灯光扫了一眼一楼,并没有看到林千攸的影子,她便上了二楼,三楼,均是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直到她上到了四楼,林千然扫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林千攸的半个影子,她满腹疑乎,但看到放在那张几案上的一盏茶,林千然便基本能断定,林千攸方才就坐在这里赏月呢。林千然走了过去,把托盘里的那碗面端了出来,因为没见到林千攸,她便自己开始在阁楼里四处看了起来。四楼也设有几间雅间,但更大的是一个宽敞的开放空间,用于供众人一边品茗唠嗑一边赏月吟诗,墙上挂着几副画轴,装饰简单却不失雅致。临窗有一张竹榻,躺在上面,刚好能把高高的月亮尽收眼底。林千然咕哝了一句:“人呢?”
她想直接走掉,但是最后还是一屁股坐上了那竹榻,伸长了腰杆,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墙角的一从凤尾竹挺拔笔直,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来,吹得满屋子竹影乱摇,更吹得林千然一身舒爽非常,没一会儿就让她全身放松,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她两条腿吊儿郎当地搭在栏杆上,下意识地摇晃着,半眯着眼睛,嘴里喃喃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林千然吟完之后,不觉心里又生出阵阵感慨,禁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盈满了各种复杂的思绪。突然,林千然感觉到身后射来两束各位炽热浓烈的目光,那股灼热的感觉,一下子让她打了个寒噤,方才还在心头萦绕的各种思绪马上灰飞烟灭,她也一下子坠回现实。妈呀,她竟然在林哥哥的地盘翘着二郎腿悲春伤秋,吟诗作对!方才刚刚发过的要离他远远的誓言呢?这一会儿就抛到了脑后,这一会儿,就放松了警惕了?林千然在林千攸的那两束目光中一瞬间元神归位,直接从竹榻上蹦了起来,低眉顺眼奴性十足地垂头敛眉,“哥,哥哥,面,已经做好了。哥哥请慢用,千然先回去了。”
林千攸眉目清冷,目光却是定定地落在林千然的身上,然后抬眼分了一记眼神给桌上的那碗五香面,看不出情绪。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副死人冰山脸,林千然垂头装死,快步开溜。“不急。”
林千攸淡淡地开口,再次把林千然开溜的动作拦住了,林千攸踱到了几案之前,施施然坐下,“待我用过之后再走。”
林千然眼神怨念地看着林千攸,呀呀个呸的,他,他潜台词是,等我用完了,你把碗筷收拾了再走吗?他是把她当成了他的丫鬟吗?她是他的妹妹好吗?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好歹也是有着同一个爹爹啊,好歹也是留着一半相通的血啊,他怎么就把她使唤得这么得心应手。“是……哥哥。”
林千然在林千攸面前再次奴性爆发,愣神说不出半个不字,服帖得自己都觉得过分!林千攸抬眼淡淡地看了林千然一眼,把她眼神中闪过的丰富的思绪尽收眼底,林千攸心里轻轻叹气,又开口淡淡说了一句,“留下你是因为我有话要与你说,不是要让你收拾碗筷。”
林千然的背脊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自己的小心思又被他一语言中!他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她刚有那么一点小心思,他马上就能瞧出来?林千然仿佛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胁!有这么一个心细如发,心思深邃的哥哥在身边,岂不是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一样?搞不好随时能把自己这个冒牌林千然炸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