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具体是什么情况，希望您说得越细致越好。”
吴勇在一旁坐下身后询问：“想必你也听说最近角楼发生的命案了，若根据孙大千的描述，您女儿跟现在这起命案的相似度很高，有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
“害，其实刚才听大千说，冯巧有可能也是被人害了，我整个人是蒙的。当年所有人都说是妖狐所为，因为清末年间的那个案子太著名了，就连衙门发布的公告都是如此，我们百姓自然信服，所以从未想过是被人杀害的可能性。”
冯麻志抽了口烟，连续叹了几口气，仰头看向棚顶开始回忆。“那时确实如此，大家对妖狐之事深信不疑，在加之没有报警的思想观念，所以人就这么给埋了。”
孙大千补充了一句，也谈起说：“先前冯姐姐对我们邻居都还挺好，在那条胡同里，冯大爷的家境那时也是最好的。”
“开粮店，不能说多好，但吃穿无忧，也有闲钱，从不当着冯巧吃穿。我跟她妈都宠溺这孩子，想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琴棋书画不说都会，最起码得会两样。从小我们便找老师来交，冯巧对琴书兴趣颇浓。为了看外国书籍，我们还专门找了洋人老师来教他外语。巧儿也有天赋，说得有模有样。”
冯麻志谈起女儿，满脸骄傲：“我们十分鼓励她接触新鲜事物，与人交友。她有不少洋人朋友，男男女女都有，我寻思等她成年，就将其送出过去，接触接触外国文化，学习了知识回来报效祖国。”
“看来您女儿很外向。”
我若有所思说道。“除了读书弹琴外，她是受不了整日呆在家中发呆。她喜欢交朋友，闲来无事也喜欢帮助别人，比如免费教人识字之类的。”
冯麻志回答。“我最初认识的字，都是冯姐姐教我的。”
孙大千嘿嘿一笑。“咱俩就是对这闺女太宠溺了，她教什么样的朋友，我们也没说给把把关，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许是过了十几年的缘故，冯巧父母谈论起女儿，并没多少伤感。此时说话的是赵翠之，她放下缝补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冯巧死之前，确实有些叛逆的过了头。”
“孩子不都这样么。巧儿就是玩疯了，但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我与她聊过，那些朋友都是正常朋友关系，不涉及到男女恋爱关系。我们很开通，虽然那时她才十六七岁，若有嫁人想法，相中了谁，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原则上，我说希望她十八岁结婚，别太早，也别太晚。”
冯麻志抽了口烟袋接着说：“巧自己说她暂时没成家的想法，想趁着年轻见识见识大好河山。”
冯麻志的情况，跟程善是两个极端，一个任由女儿去交友、接触新鲜事物；一个则是完全断绝了女儿交友的机会，任何接近女儿的都是目的不良。“那是粮店生意很好，也不怕她败，说白了，只要不是赌博、抽大烟，在败能败掉几个子儿。民国成立之前，巧儿就已经知道，中国要有一个巨大的变化，是往好的方向的。她也说自己日后必然大有作为。起初我们以为她胡说，直到民国来了，这才回想起她说的话。哎，不过也是那年……”冯麻志看向我说：“社会动乱刚稳，外面还是很乱，一些反民复清的人跟疯了似的。我让女儿出门时要小心，跟这些人碰上了也要小心应对，学会随机应变。巧儿机灵的很……”“我就曾被人堵在胡同口，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的反民组织，说什么溥仪还在紫禁城里，天下就还是清朝的，现在需要囤积武装力量，随时准备着反击。那时我才多大，十三岁？”
孙大千回忆着说：“当时还好冯姐姐过来，撞见了他们，假意答应，还说她就在组织里，对方这才罢休。”
“能接触、接受新鲜事物，脑子绝对不一般。我也不希望自己女儿是个老古董、老顽固，守着旧的东西不放，国家富强就得容得下新东西进来。”
冯麻志将烟袋锅放下，深吸口气说：“即使造成了悲剧，我也认为自己的思想没错。只能说老天不公，早早收走了巧儿的性命，让她定格在了十七岁。”
“冯姐姐与我说过，就连她的那些朋友都说过，中国形势一片大好，把咱们比作巨龙，已经觉醒。”
孙大千插了句。冯麻志绕来绕去始终没谈论冯巧的死亡，似乎是有意向要避开这件事，于是我深吸口气问道：“冯巧出事之前，去了哪你们知道么？”
“那天冯巧说跟几个朋友去郊外野游，大概也是这个月份，早上我给准备的干粮、水果吃食。”
赵翠之开口说道：“那天麻志早早的就去了粮店，天还没亮，所以他不清楚。我问冯巧有多少人，她说有四五个呢，男女都有，去郊外湖泊，晚饭前就能回来。冯巧的朋友，我们认识的少，只认识几个，大多数是没来过家里的，那天去野游的，有一个我见过，叫楚然，是个男孩，斯斯文文的，带着近视镜，看着精神，家里也比我们有钱，说是开钱庄的。两人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我再三确认过。”
我见梁悠悠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名字，自己便没拿出本子，而是深吸口气说：“所以当天野游，晚饭时冯巧并未回来，是吧？”
“天刚擦黑，我便关了粮店回家，翠儿准备好了晚饭，我进来见女儿不在，便问她。这才知道是跟朋友郊游，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并不算近，又是一堆年轻人，也许玩嗨了忘了时辰，便让翠儿不要担心。我俩先吃的晚饭，结束后点着油灯，等女儿回来，天越来越黑，我便也担忧了起来，巧儿从没那么晚还未回来。”
冯麻志皱起眉头，轻叹了口气说：“我就披上衣服，拎着灯笼去胡同口等。左等也没回，右等也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