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寻常事，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经历了改朝换代，庆幸自己还活着，儿女也都有了归宿，家里聚会，儿孙满堂便是幸福。”
老者轻叹了口气：“如今这时代，对很多人来说，活着就已是奢望。”
“却如此，单只是或者，便耗费了心血。”
黄小子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我有问她，说有没有故事分享。她说自己与父亲生活，没有欢声笑语子孙满堂，更多的则是冰冷。”
老者说道。“这倒和我以前的感受相同。”
我摊了下手。“我看她的谈吐，像是上过学，于是便问。她说自己十二岁时曾被父亲送去过学堂，但只读了不到半个月，便退了学。不过她父亲懂得多，开始在家中教她。平日里她也喜爱看书。”
老者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对了，她好像说自己喜欢画画。”
“画的还不错，我刚看过她的画作。”
我伸手拿起茶碗喝了口，有些疑惑地询问：“既然被父亲送过去学堂，又为何退了学呢？”
“这我便不知了。”
老者摊了下手。“十二岁，那应是八九年前的事儿了。”
我看向黄小子：“你经常在这边跑，这附近是否有学堂？”
黄小子抬手挠头，仔细想了想，随后说：“好像这附近有个挺大的学堂，我曾路过，大概位置……”“铁器胡同，穿过去便能看见，有个大院。我曾送儿子去那边读过书，清末年间就有，叫光明学堂。”
老者指了指方向说道。“对对，是那边，我知道位置。”
经提醒，黄小子也记了起来。我拿出怀表看了眼，随后掏出铜板放在桌子上，然后对黄小子说：“拉我过去看看？”
“没问题。”
黄小子起身。我们来到黄包车跟前，我坐了上去。拉车主要靠肩部力量，中间有个皮绳，为了避免受伤，会搭个毛巾放在绳子下面，双手只负责稳定。黄小子之前在父亲身边打铁，力气倒是有些。他拉着我，健步如飞，几乎是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铁器胡同，横穿过去，随后光明学堂便映入眼前，是一个挺大的院子，四周都有房子，朗朗读书声传了出来。学堂门前有个老头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袋，门紧闭。从黄包车上下来，我便走过去。见有人过来，老头起身拦下，底气很足地说：“这里是学校，不允许外人进入。”
我拿出了证件递过去，然后说：“我想询问询问教书先生一些事儿。”
“这里不叫教书先生，叫老师，而且有很多位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你想问的老师，是哪位?”看门老头看了我证件后询问。我皱眉想了下，然后说：“哪位老师都行，我是想查一位八九年前曾在这上过学的孩子。是个女孩，当初差不多十二岁。”
“十二岁，那是高班，学深知识的。”
看门老头想了想后说：“那就得找周老师、或者李老师了，高班一共就这两位老师。”
“人在学堂没？”
我问。“在，但你不能进去，这是规定。要是惊扰了孩子，校长便要骂我私自放人了。”
看门老头想了想说：“你在此处等吧，我进去帮你找来。”
“那就麻烦了。”
我礼貌地说。看门老头顺着小门走进去，似乎怕离开时我偷偷进去，特意用铁链将门锁上，这才离开。我回头看了眼黄包车前的黄小子，摊了下手。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看门老头才与另外一位老师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他重新将门打开，介绍道：“这位就是周老师。”
周老师看上去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您好周老师，我是想打听一位叫程子怡的女孩，他父亲是开钟表行的，不知是否在您这上过学。”
“八九年前？”
周老师背过手，十分严肃、认真地想了想。“她没上多久，也就半个月，便又办理了退学。”
我在一旁提醒。眼前的周老师突然想起了什么，紧皱着眉头：“是那个女孩？”
“您记起来了？”
我急忙问。“记起件事儿来，程子怡……子怡。”
周老师深吸口气，几秒后说道：“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当时她为什么退学，是学堂主动要求退学，还是她家人……”我询问。“民国五年，学堂来了位出国留学回来的男子，叫郑先之，二十五六岁，精神烁烁长相算英俊。校长高价将其聘请来，为的是让学生有更好的教育。但来此仅三年，便出了一档子事儿。”
周老师边想边说：“不少学生，不管男女，都对郑先之有好感，他讲课幽默风趣，闲暇时也会讲述国外文化，以及不同城市的风景。学生们有什么不懂之处，也会私下去宿舍找郑先之问。本是正常，可却出了子怡事件。”
“子怡事件？”
我皱眉。“有一日，她父亲前来，找校长理论，强行闯进学校。当时看门的不是他，所以并不知情。他闯进校长室便说郑先之为师无德，且猥琐至极，竟对女学生干猥琐之事。当时听见他喊叫，门外围了不少人，有学生，有老师。校长怕事闹大，便将房门关上，可子怡父亲却将门踹开，说郑先之既然能干这些事儿，还怕人知道？”
周老师口中的程善，似乎听上去有些暴躁，与我所见之人，像是两人：“那后来呢？”
“校长找来郑先之与子怡父亲对峙，但两人各执一词，郑先之说子怡确实私下找他，但只是询问学习之事，自己也并无越轨行为，况且子怡不过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自己怎会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可子怡父亲却说，既没有越轨行为，为何推搡让子怡摔倒在地，磕破了脑袋。”
周老师回忆道。“果真推搡？”
我对此事听得糊涂。“郑先之不承认有推搡，但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不愿说出，这让子怡父亲更为大怒。”
周老师深吸口气，微微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