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东陵区,按照小伙子提供的地址,吴勇很快便找到了许丰年家。他家在一栋楼的后身,上午的阳光被挡了去,院内种的蔬菜因缺少阳光的照射,看上去无精打采地,叶子垂着发蔫。附近这几家都是这种情况,连路边的树看上去都垂头丧气的样子。吴勇在门前砸了砸门,然后大声喊着:“请问许丰年在家么?”
——很快便有个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张望,看年岁应就是许丰年无错。“我们是北都警察。”
我在吴勇旁边喊了句,报了身份呢。许丰年走出来,打开房门,上下打量。随后我拿出证件给他看了看,这才说:“我们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关于钱乐乐的事儿。”
“有她的消息了?”
许丰年听后颇为激动。“算是吧,但还未完全确认。”
我摘下背包,找出画像,递过去:“你先看看画像中的人,是否是钱乐乐。”
许丰年接过画像摊开看了看,然后说:“有八分像,只是钱乐乐的眉毛要稍重些,鼻梁也稍高,但大概脸型一样。”
“我们别站在路上聊了,方便进屋么?”
吴勇见邻居大爷在门旁坐着,似乎很好奇几人的对话,装作无所事事的竖耳倾听。“方便,方便。”
许丰年说了句,然后转身领着我们朝院内走去。前阵子下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路面早已晒干,但这边泥土依旧潮湿泥泞,院里垫了一些石头,避免弄脏鞋子。屋内无人,许丰年将桌子清了清,搬来椅子,从暖壶里倒出茶水,递给我和吴勇。“你父母呢?”
坐下身后,吴勇询问。“进了厂,厂内有免费宿舍,所以平日里不怎么回来。”
许丰年摊了下手,然后将手中画像递还给我说:“钱乐乐……你们找到了?”
“不瞒你说,如今将近十年过去了,想必你心里也早就有了定论。”
吴勇深吸口气,表情严肃地说:“日前警方挖出了一具尸体,这画像就是跟尸骨所还原出来的。警察局内法医推断尸骨最起码死亡有八九年的时间。我们拿画像走访,被钱乐乐弟弟认了出来,这才找到了你这儿。”
“是阴兵工厂那边挖掘出来的尸体?”
许丰年脸色有些惨白,深吸口气说:“我听说了这事儿,到处都在传,说是挖出了好几具女尸。”
“没错,尸体确实是在工厂废墟之下挖出来的。”
我拿出本子、钢笔,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许丰年询问:“现在还尚未完全确认身份,只是……你是年轻人,我就直说了,按照我的推测,大概率是钱乐乐。”
许丰年双腿一软,赶紧伸手扶墙,然后坐在了锅台旁,眼泪在眼圈打转:“我知钱乐乐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定是遇了害,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年人、尸均没找到。听闻常有乡野之人,娶不到媳妇,便会来城里欺骗心善之人,亦或直接掳走,提防逃跑用链子锁着。我心想,钱乐乐有可能是被人掳了去控制起来,所以无法逃走。”
“你去乡下找过么?”
吴勇询问。“听闻这种情况通常不会掳去附近乡下,而是远走南方,避免的就是让人寻到。”
许丰年呆呆地说:“这附近就有过这种情况,晚晴失踪的人,隔了十来年,到了民初就自己跑了回来,诉说了这些事。那女人如今四十多,已造的不成样子,骨瘦如柴不说,还有些痴傻,说是十年间为对方生了五个孩子,若是生的男孩,对方欣喜,会赏顿肉吃,若是女孩则给猪食。每每听了她的遭遇,我都心痛不已,心想钱乐乐莫不是在某处,正遭受着这种折磨,若是如此,简直生不如死。”
“能说说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么?”
虽许丰年也属受害者,但经历了王方的事,我不敢完全信任眼前的人所说。凶手最善于伪装自己了,先前在课堂上,组长秦浩说出这句话,我还无法理解。现如今经历得多了,便深得体会,特别是犯下凶杀案的人,为了脱罪,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只有在与之对谈中,才能判断眼前之人是否有说谎,是否有隐瞒之嫌。“这附近有个公园,一群附庸风雅之人写诗作对,亦或描山画水,拿着去卖。据说这股风气是从清朝科举制度废除开始的,当时的文人学子无了用武之地,但也要挣钱养家。文人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些人就会将自己画作拿过去卖,以此来赚些银两养家糊口。这股风气一直在,不过那时文人都是贱卖自己画作,如今却价高得离谱,各个自诩是李白杜甫,亦或超月吴道子。”
许丰年似乎察觉自己说得远了,然后深吸口气:“但这其中不乏有混子混入其中,靠着口才忽悠带骗,便赚到了钱。我有个朋友,叫于游,能说会道,识得一些字,但却脑袋空空,作不出诗词歌赋来,但眼前有人赚了钱,便心动,找到了我。”
“你会作诗?”
吴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喜欢读书,也从小读书。”
许丰年扭头看向屋里,指了指说:“那个大箱子里,都是我度过的书。于游找到我后,我便试着写了几个对子。按照他的话来说,他的口才加上我的才华,必定比那些人卖得好。果然没几日,那几幅对子便卖了出去,当然不是用我的名,而是于游凭空编造了一个叫道玄的名字,然后编造了一段神奇经历,竟真有人感兴趣,想要收藏。我便是在那公园遇见的钱乐乐。”
“她去那边干嘛?”
我问。“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地儿,想去见识见识。于游靠我写的字、作的诗句赚到了些钱。每周六周日,他便会来取字过去卖,我也有些好奇,便时常与他一起。但我多数在不远处看书。公园环境很好,虽有些嘈杂,但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
许丰年平淡地讲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