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的最里端是白茶种类,也是昨晚苏礼伯给我泡制的茶品。我走过去,看见了放置茶叶的那个很小的竹筒,昨晚苏礼伯就是将茶叶装进了这个小竹筒里,随身带过去的。伸手拿过竹筒,上面有个塞子,用来将其密封。拔掉塞子,里面还有一些茶叶,应该是昨晚冲泡时留下来一些。我将竹筒拿到鼻尖前闻了闻,随后又倒出一片茶叶,放在嘴里咀嚼品尝了下。这茶并非今年新品,新茶闻起来香气鲜爽,苏礼伯也说过,他冲泡的茶叶是从晚清保存至今,茶叶咀嚼起来倒是有一股子中药味儿。陈香、药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变得有些复杂,除了这些,仔细品,似乎还能品出些枣香。我正在细细品味,这时沈从宛走了进来,她轻咳一声引起我主意,随后说:“苏礼伯的死跟朱广闻完全一样,瞳孔缩小,左手手腕划破动脉,伤口也是由右至左。刚才我去找朱家两兄弟谈了,本是打算将尸体拉回法医部进行尸检,但他们说就在此处无碍。我已经差人回去取工具了。”
“中的什么毒知道么?”
我将竹筒放回到架子上,回头询问。沈从宛摇了摇头:“早上拿回去的,从朱广闻身体里流出的脓液,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不过……”“不过啥?”
我询问。“程亮回去翻看了所有记载、记录跟毒品相关的书籍,他说你提起自己中毒前,似乎在水中喝出了水果香气,而今天送来的清泉水香气明显比昨晚你所喝的清泉水要淡很多,所以他怀疑是否毒中也自带这种香气,混合于清泉水中,因水本身也有水果香味,所以才不易察觉。”
沈从宛深吸口气,走到我跟前,视线看向架子上的罐子,若有所思地说:“还记得我们在医院地下发现的那几个很大的罐子吧?”
我有些疑惑:“记得,洋人撤离前没来得及搬走的,说是病毒武器。”
“当时是怀疑,后来被秘密运送到国家科研机构,经过专业的科研人员解析,并非是病毒,而是一种毒剂。”
“毒剂?”
我紧皱起眉头。“是的,暂时还不知洋人研究这些毒剂干嘛,专业人士曾分析,发现他们也并未将这种毒剂用于军事战争之上,很可能是因为尚不稳定,亦或者尚不成熟。”
沈从宛停顿了下,拿起一个小些的罐子打开闻了闻,然后说:“但有意思的是,据说这种毒剂就有极弱的水果香味,而且……”沈从宛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说:“能溶于水。”
“极弱的水果香味与清泉水融合变会使味道加重?”
我问。“科研人员反复实验,发现这种毒剂作用是可以损伤神经传导,对人的瞳孔有收缩作用。是气体,能吸入,亦能通过皮肤渗进体内,致命毒,但是有一点,酸和碱能将毒溶解,使其毒性没有那么大,甚至能够变成无毒产物。”
沈从宛将手里的罐子放回到架子上,询问道:“你昨晚喝的是白茶吧?”
“恩。”
我点头。“白茶属于微发酵茶,内含咖啡碱、茶碱、胆碱等植物碱成分,所以白茶偏碱性。”
沈从宛解释说:“原本程亮猜测的方向是,水本身有毒,但应该并不会产生毒性,而是与茶叶中的某种物质结合,使毒性变强,但事实很可能相反,是水中毒性大,遇茶叶中含有的碱,反倒减弱了毒性,甚至长时间放置,可以将毒性彻底溶解掉,这就是为什么童佛派过来的人,并没有在书房朱广闻自杀当晚所喝的茶中检测出任何毒性。放置了几天,恐怕是毒性已经彻底被溶解掉了,变成了无毒产物。”
我记得进入书房时,在茶桌上看见了放置几日,朱广闻自杀当晚所喝的茶,而且我还倒了一些喝掉:“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在医院地下放置的几个大罐子里的毒剂已经流到了民间?”
“不确定。”
沈从宛摊了下手说:“但这东西既然在北都出现过,从医院流出去的可能性很大。医院地下只有几个大罐子,却没有更利于提取,利于运送的小管子,或者便于携带的密封性容器。”
“便于携带的肯定是洋人在离开时就拿走了。”
我说道。“是啊,但也无法确定是否比如有其中一个容器丢失,掉落的情况。”
沈从宛轻声细语地说:“现在程亮暂时怀疑的方向是这个,这种毒剂也最符合目前所了解的这些症状,最关键的是这种毒剂还并未被正式命名,具体成分都有什么也尚不确定,只知几个明显症状,呼吸困难,瞳孔缩小,麻痹神经。不管是你还是朱广闻,乃至于现在的苏礼伯,所服用的毒剂,应该都是与白茶溶解后减弱毒性的,但因为朱广闻、苏礼伯饮茶较多,毒性自然也大些,所以致死。”
“若真是饮用毒剂致死,那手腕上的伤,只能是另外一人为了掩盖真正死因,故意造成的?”
我深吸口气,紧皱起眉头:“难道凶手就隐藏在院内?或者本就是住在院里的家丁,下人?否则应该没有条件自由出入宅院吧?”
“那我就不知晓了,但你这个推测的方向应该排除掉陶正南,若他也是如此死亡,那凶手可不止是能够自由在朱家出入,还能在陶家自由出入?”
沈从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说:“这案子的谜题不少,要一一解开怕是有得你们忙了。至于尸体,因为怀疑是未知毒剂,又与医院地下发现的几个大罐子相关。程亮是觉得分别从朱广闻、苏礼伯体内提取出残余毒,分析其成分是否吻合,然后在将成分与北平科研人士沟通,看是否相同,就能够确认朱广闻、苏礼伯所中毒剂,是否出自医院地下那几个大罐子。”
“按照你这样说,这种毒剂很危险,所使用者应该也懂些医疗知识才行吧?”
我若有所思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