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棚,我又跟随着苏礼伯来到了储存清泉之水的地方,这房间并排放着几个大概半米左右的缸,缸上面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日期,标注着水是那日送来的。走进来后苏礼伯说:“老爷出事这几日,泉水被储存了下来,我怕弄混,所以用牌子标注了下。以前其实是不需要的,这样一小缸水,大概也就够老爷一天茶饮。”
小缸上面都用盖子盖着,我走上前打开朱广闻自杀当日的水缸,里面几乎是空的,只剩下一个底,之后的几个缸,都是装满的状态。“除了朱广闻,院里的人都不引用此水?他妻子,儿子,儿媳呢?”
“只用于老爷茶饮,正常饮水的话都是从院内井里打出来煮沸。”
苏礼伯如实回答:“宅子里有两口井,一口井是专门给老爷夫人等人引用的,另外一口是给下人们的。”
“不对吧,这清泉水,除了给老爷茶饮,那你呢?”
我看向苏礼伯询问:“朱广闻会限制你饮用么?”
“我偶尔会用,但都是在确保足够老爷一天用水的情况下,拿去泡茶。”
苏礼伯并未隐瞒:“从这水房出去,旁边就是我住的房间。你若说是暗地里,不仅是我,下人来取水时,也有可能会偷喝一口尝尝味道,这属正常。毕竟大家都好奇这清泉之水有什么奇妙之处,这也是被默许的,老爷跟我不会深究。”
水缸旁边有水瓢,我拿过来,将胳膊伸到朱广闻死亡当日的那口小缸里,在底端取出一些水,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后询问:“童佛请的人,应该不会漏掉水房吧?”
“过来查看了,得知是翠青山上取下的清泉水,还尝了尝。”
苏礼伯走近些,随后询问:“你不是怀疑有人在水中下毒吧?”
“只是了解下情况。”
我将水倒回到缸里,随后说:“在朱广闻自杀之前的清泉水,全部都被引用了?”
“是的。”
苏礼伯应了句,随后说:“取水之人,包括送水之人,都是由专门的人。已经合作了很多年,应该不会坑害老爷,这院里的,大多下人也都跟随在老爷身边十年有余。只有几个丫鬟是前几年换的,因为先前的丫鬟岁数大了,夫人便给他们张罗了婚事。但即使这样,照顾夫人的那个丫鬟,就是刚才饮下营养品的丫鬟,也跟在夫人身边四年有余了。”
“也就是说,那丫鬟十一二岁就进宅子伺候夫人了吧?”
我推算了下年龄。“差不多如此。夫人对丫鬟很好,基本到了二十四五,她就开始帮着丫鬟寻适合的人家,或是在宅院内找个合适的,并出钱单独买下处宅院。”
苏礼伯用水瓢舀起些缸里的水喝了口,然后闭眼回味了下,才睁开眼睛说:“我虽然没在别的大户人家呆过,但我敢保证,对待下人老爷跟夫人算是很好的了,院里的下人们也都很感恩,近四年内也没在招新的护院、下人。所以算得上都是老人,我敢保证,不会有人动邪念,对老爷不利。”
“你成家了么?”
我突然询问。苏礼伯愣了下,随后说:“结过,是在跟老爷之前的事儿了,可我那时一心寻茶道,抛弃了妻子跟儿子。如今妻子早已另嫁。老爷曾问过我是否有意在成家,可我并无此心,老爷就没在提起过,只是说若哪天想明白了,要成家,跟他说,他来张罗。”
我没在询问下去,而是伸了个懒腰,随后说:“我困了,有地儿睡觉吗?”
“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我那屋。”
苏礼伯停顿了一下,又解释:“我屋里还有个小屋,那边炕一直没人住,你可以对付几个时辰。”
如今已凌晨两点,确实在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再次打了个哈气,淡淡一笑对苏礼伯说:“如今有地儿能舒舒服服睡一觉就不错了,还哪敢挑剔。”
走出水房,拐过去便是苏礼伯的房间,他将门打开,然后点亮蜡烛,找了一床被子铺在了小炕上。这屋很简洁,但进来后便能闻到茶味儿,而且很浓,应该不止一种茶,而是各种茶混合到一起的味道。小炕旁边还有个门,苏礼伯说:“那门里便是存放茶叶的地方,他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各种茶叶都存放在里面。”
他将门打开,让我看了一眼,随后便又将房门关上说:“我就不打扰了,你早些休息。”
他留了一根蜡烛放在箱子上,随后便离开,回到了自己屋。我坐在炕沿边儿,闭眼回忆了今晚的所见所闻,仍没任何头绪,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确实无法判断朱广闻不是自杀,但一些线索又表明他不像自杀。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那凶手绝对不简单,竟然将每一步都计算得如此精确,让人无法看出破绽来。我在想,如果朱广闻真是被人杀害,亦或者是被人毒害死亡后又有人在他手腕上划出伤口的话,那程亮,亦或者沈从宛应该能够看出来吧?毕竟死后割破手腕,跟割破手腕死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倘若是下毒,我还是偏向在清泉水中下毒的可能性较大,毕竟这清泉水是单独为朱广闻提供的,若是谋杀,凶手肯定深知,这水只有朱广闻会喝。想到这儿,我睁开眼,吹灭蜡烛,上炕躺下,将被子盖好。屋外起了风,呼呼刮着,声音很大,像是要下雨。屋后应该有树,因为我听见了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而且声音离得很近。在呼啸的风声,以及树叶沙沙作响中,我渐渐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整个身子像是掉进了无敌黑洞在不断下沉,于此同时我感觉呼吸越来越沉重,并伴有眩晕感。如在梦中,又似在现实。我不知自己是做了一场有风的梦,还是现实里确实在刮着风,但沉重的呼吸,逐渐感觉到了憋闷,突然的一声惊雷,让我猛然惊醒,从炕上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