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稚嫩的脸，脸部已经被兜兜啃食了一部分。我倒吸口凉气，整个人从梦中苏醒，扑腾一下坐起身。病房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只有那只在梦中凶残无比的黄鼠狼，此时啃食着豆豆先前生下来的梨核。病房外倒是有些吵闹，我先看了眼怀表，离刚才睡着仅仅过去了二十几分钟。打了个哈气从床上下来。走出病房，发现八号病房外站着两个小伙子神情紧张，不断往病房内看。其中一个小伙子就是昨晚一直照看断腿小伙子的。我若有所思走过去，屋内有两名医生，薛满满、朱荣等护士也在里面，将病房围住。“这是咋了？”
我问。“从做完手术后一直没醒，刚才他媳妇过来时，倒是醒了，眼睛睁开就往外翻翻，整个身体也抽搐了起来。”
一旁的小伙子回答：“我就赶紧去找医生过来看看是咋回事，嫂子见那种情况也吓晕了。”
“吓晕了？”
我朝病房里看，并没看见断腿小伙子的妻子。“恩，不过他抽的时候确实可怕，整张脸都是扭曲的，我们也被吓呆了。”
小伙子说了句，随后说：“紧接着护士就把嫂子送到旁边病房休息了。”
他指了下一旁的病房，我走过去朝里看了看，看见女孩。她还处在晕厥状态，身上盖着被子。我轻叹了口气，再次回到八号病房，此时护士控制着断腿小伙子手脚，医生正在做着心肺复苏。两名医生轮班做，都已经大汗淋漓，然而最终人还是没活过来，十几分钟后一名医生摸了摸脉，探了下鼻息，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对门前站着的两个小伙子说：“我们尽力了。”
一听见医生这样说，两个小伙子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直接掠过医生跑进病房，趴在断腿小伙子身上熬好大哭了起来。医生白大褂上沾了血，他用手将血蹭了蹭，看见屋里的情况后连连叹气。眼前这医生不是朱旭，朱旭此时在屋里。我注意到医生胸前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普内王冠之”……他年龄看上去五十多岁，但头发却全都白了，满脸褶皱。王冠之扭头看了眼我，然后再次看向病房里，叹气说道：“这样的一幕，在医院里十分常见。生离死别见了无数，可每次看见依然动容。”
医生朱旭站在病床边，微低着头闭着眼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他……手术不是做完了吗？”
虽然我跟断腿小伙子并不认识，也没能对上话，但毕竟昨天他来时，我也一直都在，全程都或多或少参与了。所以当医生说出“我们尽力了”这句话时，我心里也咯噔一下。“那大腿是炸断的，止了血、清除了炸药残片，但毕竟来时就已失血过多，而且我怀疑因为腿伤又引发了别的病。按照正常来说，麻药劲儿过去了就该醒来，他这却有些反常。我怀疑是心脏方面出了问题，才导致的抽搐。”
王冠之并没有排斥我的问话，而是耐心解释道：“心脏方面的问题有很多，心肌缺血、心绞痛、心肌梗死、都会导致抽搐疼痛，胸骨后剧烈疼痛。换句话说，病人刚才突然苏醒过来，很有可能是突然犯病疼醒的，然后紧接着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但没办法的是，目前医疗状况有限，心脏问题我们通常还是采取望闻问切几个中医手段进行分析。”
我之前认真看过医院资料，于是在脑海里搜索‘王冠之’这个名字，然后记起他并非是医院内资质较老的医生，虽然年龄相仿，但貌似资料上写的入职这家医院时间是在三年前。我深吸口气，然后说：“是我想的简单了，以为做完手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医生不是神，像这位病人这种情况，过来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而且从未对身体进行过检查，所以我们也不知他身体内是否有其它病灶。”
王冠之摊了下手，再次叹了口气说：“但又不能不救治。”
躺在旁边病房，断腿小伙子的妻子，似乎被哀嚎声吵醒。她打开病房门走出来，见声音是从丈夫病房里发出来的，整个腿软掉了，还好及时扶住了墙才没摔倒。眼泪噼里啪啦地从眼里溢出来。王冠之见状直接走过去扶住女孩，扶着她从我身边路过进了病房。进到病房后，女孩才扯着嗓子喊出来。这时我见崔凤生也从病房出来，站在病房门前朝这边看，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我跟她对视了一眼，但彼此间没有说话，紧接着我便朝护士站那边走去，下了楼。刚从楼上下来，我便撞见了沈从宛，她神情有些慌张，见是我才长舒口气说：“外科主任的门我已经打开了，现在我得把钥匙送回去，否则一会儿护士长找不到钥匙，肯定就起疑心了。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说着她便跑上了楼。等了差不多三分钟不到，沈从宛再次从楼上下来，我们一前一后去了外科主任办公室。过来时，我看见楚卫正在临时谈话室外面，由警卫守着排队等待警察问话。吴勇没在屋里，也在外面走廊站着，路过时我跟他使了个眼色，他似乎也明白了。锁头挂在外科主任门上，过去后沈从宛见四周没人，这才拿下锁头，开门走了进去。我随后跟进去，然后将门关上。办公室的空间还蛮大的，靠着窗户的位置放着办公桌，上面有笔筒、喝水杯，水壶，以及很多资料。另一层有个书架，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跟医学相关的书籍，书架旁边立着一副人体骨架。沈从宛只是看见护士长进了这间办公室，却不知暗道究竟在哪儿，如何打开。眼前的空间就这么大，既是暗道，肯定是有机关的，我这样想，然后对沈从宛小声说：“先找书架，你找那边，我找这边。看是否有能转动，或者掰动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