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什么女人呢?沐晚不假思索:“沐兰心。”
认为只有淫妇,才能令奸夫这般牵肠挂肚。且夜幕山想玩阴谋,也只会派他最信任的“兰心”去。看来自己方才那招离间之计,纯属班门弄斧,夜幕山能中计才怪!但话说回来,沐兰心既已被渣男自作聪明的当做“苏婳”,送到陈啸面前,会不会已命陨对方剑下?沐晚不知,只知桃花村的骗局在陈啸那里已不是秘密。那赶车的“罗锅”航叔,早已偷听到她和蔻儿在车里的谈话……当然了,如果陈啸很“聪明”的把沐兰心当做苏婳杀掉,她倒是会感他这个情!“啥?”
蔻儿惊得两眼一张。认为夜幕山不至于那么蠢,毕竟沐兰心不似沐晚那样循规蹈矩。尚未及笄,她就已经跑出来抛头露面,听说背地里还常去飘香院那种烟花之地……沐兰心那张脸,在各国权贵眼里早已不再神秘,夜幕山又岂会蠢到派她去冒充另一个人?这不是把罗门主公、把郑国人当白痴吗?所以对“假苏婳”的人选,蔻儿心里有另一个猜测:听闻那女孩自出生后,就被囚于延庆寺里长大,连家都不能回。自是没几个人见过她的样貌,夜幕山没理由放着如此大好人选不用,而去用沐兰心……那么,沐晚和蔻儿谁的思路正确?很快揭晓。但此刻,沐晚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夜幕山已离去,她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探寻谜底,便吸口凉气把话挑开:“说吧,大老爷到底是谁?”
蔻儿愣了愣,这才搞懂她刚刚是假装相信,实则并没误会公子。看来她并不蠢,只是有点感情用事了……话说回来,既然她没误会,那自己也没必要再揭晓大老爷的谜底。想到这里,蔻儿冲沐晚俏皮眨眼:“这个很重要吗?难道你不想去醉霄楼看戏?”
“不想!”
沐晚心烦意乱,思维全被大老爷和夜谨言占据。她手扶额,冷静理了理头绪,“如果你不便回答,就送我去军营,找谨言当面问明白。”
这可把蔻儿搞为难了,她不想让沐晚见公子,且公子也说过,走之前不会见沐晚。但心里又有些于心不忍……一个女人在感情被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蔻儿觉得这很不易。便眼珠一转,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佯装感叹:“哎呀,他不在军营。”
“那在哪里?”
沐晚走过来,对着屋外树杈上高大修长的身影,喃喃凝望。晚风吹起男人的素色青衣,让她想起上辈子惊鸿一瞥中,那块上等玉。一颗心,顿被溶化……夜谨言就那样朝她远远凝望,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心理,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令沐晚不禁忘情轻叹。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双眉微微蹙起,好象藏有很沉的心事,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令沐晚心口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佯装平静的关上窗户,继而急急转身,朝蔻儿问:“谨言是不是被父相夺了兵权,赶出军营了?”
按上一世发展的轨迹,按常理,今晚夜谨言应该呆在营帐,跟诸位大将部署后天的反攻,无论如何都不会私自跑出军营……再加上父相途中也改了道,沐晚只能得出此猜想。“你怎会这样想?”
蔻儿很是诧异。沐晚没空解释,拉着她的手,焦心似火:“快说啊!接下来的九里关一役,是父相领兵,还是谨言?”
方才夜幕山说过一句:如果后天夜谨言还活着……那意思很明显:和罗门商定的“烧粮仓”计划,无论如何都会实施。所以现在,沐晚很担心沐九针会做了夜谨言的替死鬼。虽说她也不想让谨言死,可那个毕竟是自己父亲,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怎么,你认为沐九针在军营?”
蔻儿眨巴眼睛。沐晚一愣:“难道不是?”
“谁告诉你的?”
蔻儿眼珠一转,“我懂了,你肯定听岔了!”
“什么,意思?”
沐晚一脸懵。蔻儿无奈翻了翻白眼,转过身去,懒洋洋解谜:“沐九针是去了军营,但不是九里关公子的营地,而是百里开外的晋昊宇大军据点。”
沐晚深感诧异:“他去那里作甚?”
却见蔻儿并不作答,冷冷斜睨中,似是在质疑她装模作样。沐晚不由得心口一紧,想起上辈子,晋昊宇的援军是在谨言战败自刎后,才赶到九里关……她不免猜想,难道父相已嗅到这里有阴谋,便想让晋昊宇的援军提早出发?对,一定是这样!思及此,沐晚禁不住心中一喜。可蔻儿似是脸色沉重,顿了顿后,冲她挑眉:“你真想知道?”
沐晚点头,满含期盼。“你的好父相在处心积虑的谋划,怎么帮晋昊宇登上储君之位呢!”
蔻儿语气不阴不阳。沐晚听得眼睛一张……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理不清头绪,不免万般焦虑起来:“都什么时候了?父相居然还有心管那个?”
“是啊,我也费解。”
蔻儿走到椅子边坐下,一条腿伸长,另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没一点女儿家的坐姿。且,口吻愈发阴阳怪气,“沐九针不一向自诩忠君爱国吗?怎么战乱之际,还有心玩权术?”
这才听出她话里有话,沐晚吸口凉气走上前:“姑娘有话不妨言明。”
“呐,是你要我说的!”
蔻儿煞有介事起来,头一偏,噘嘴道,“回头公子问起,可别栽到我头上!”
沐晚心里不好的预感急速增深,她努力压制,朝对方微笑点头:“放心。”
“沐九针早就知道罗门跟苏孟德勾结,要烧粮仓。所以他将计就计,坐等公子大败后,再由晋昊宇来收拾残局。”
蔻儿说着起身,仇恨眯眼,“此番去军营,就是要稳住晋昊宇,不让他提前发兵!”
沐晚嘴巴张大,深感不可置信……但蔻儿说的这些,跟上辈子的轨迹又完全切合上了!顿时,沐晚不知该信还是该疑……她只知上一世九里关的战败,自己对晋昊宇就有疑惑:身为夜谨言的援军,又是他的结拜兄弟,晋昊宇为何会让援军晚到?若是存心,为何又要在谨言的遗体前痛哭流涕?甚至之后,他一如既往放弃了争储,带大军回到北疆,帮死去的义兄镇守国土。当时朝中很多人说他是惺惺作态、以退为进;甚至夜幕山也说他又当又立……现在看来,晋昊宇是被人算计后,真真切切的懊悔!而算计他的那个人,便是一直想捧他做皇帝的好臣子,自己的好父相!“可,为什么啊?”
沐晚急得眼眶含泪。想不通以父相的为人,为何要处心积虑离间双杰的兄弟情谊?如果仅仅是想扶晋昊宇当储君,那最应对付的不该是夜幕山吗?为何要将谨言视作眼中钉?沐九针的思维,沐晚深深看不懂……却见眼前的小丫头,振振有词解释道:“因为邓振云战败后,朝中已达成一致。谁能击退郑军、收复国土,凯旋归来就被封太子。”
沐晚略有顿悟:“所以皇后才点名谨言挂帅,而父相力挺晋昊宇?”
蔻儿点头:“还记得在车里我曾说过,晋国除夜幕山外,还有一股大势力一直想要公子死?”
沐晚浑身一激灵,瞳孔张大:“父相?”
蔻儿点头。“不,不可能。”
沐晚顿惴惴不安,六神无主起来,“父相虽对谨言存有防备,却断断没有谋害他的念头。”
对,父相只说夜谨言“少年得志,锋芒太露”,只认为他不适合做太子,压根没有“除掉他”的想法。且父相为人光明磊落、公正严明,岂会用此等卑劣手段,去置一个人于死地?还不惜让援军晚到,不惜让战役惨败、国土沦丧?这绝不是父相的作风!沐晚坚信。却见眼前的小丫头说得甚为轻松:“你不能接受也正常,但这是公子亲口跟我说的!”
闻言,沐晚顿整个人一垮,倒在椅子上……夜谨言亲口说的,她还能质疑么?谨言和父相皆乃君子,非那种小肚鸡肠的市井之徒。即便彼此心有间隙,各有城府,也不会上升到污蔑对方的地步。换言之,若非父相确实做过什么事想谋害他,谨言不会如此断言!可父相为何要置谨言于死地?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想给自己辅佐的“明君”以除后患?毕竟你懂的,虽谨言本人无夺储之心,但他身后有一帮大臣在期待。说的好听是“辅佐”,其实是“下注”。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到了一定高度,做不做皇帝由不得你。即便你拿出“永久性退出”的姿态,也总有人会借你的名义挑事,来满足他们的私欲。这就是自古以来的,党派之争!父相深谙权术,自是很懂这个道理,所以就要对谨言斩草除根?不不不,这里的逻辑还是不通。因为根源不在谁来当皇帝,而在党派之争。那些不服晋昊宇的臣子,没了谨言,还会捧另一个人来跟晋昊宇争储,比如……夜幕山!上一世血淋淋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夜谨言死后,那帮原来支持他的文臣和部分武将,都被夜幕山收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父相这步棋,走错了!“现在,做个选择题吧?”
正担心着,就见蔻儿趴在桌子上手托腮,冲她眨巴眼睛,“公子和沐九针,你希望谁赢?”
沐晚吸口凉气,顿又看出一二。便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选谁,很重要吗?我的选择,还能扭转局势不成?”
“也许哦!”
蔻儿神秘眨眼。沐晚可没心思跟她兜圈子,冷着脸把话说开:“别打哑谜了!我知道,谨言败不了。”
蔻儿一愣,佯装吃惊:“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