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说过了话,仍是扭身回去。兴许只是抽空儿过来,徐期瞧着他身影,心道若果真是个高丽探子……这样的人,未免些许可惜。只叹国事为重。就这时,一个身影眼前过。徐期瞧了一会儿,判认出来是赵存。赵存也用余光瞧他,一言不发,便至城门。徐期望去,他是与那些兵士攀谈了甚么,不过听不大清。再一会儿,赵存又经门前,瞥了徐期一眼,快步匆匆而过。便作是个插曲罢,徐期打着哈欠想,这赵存大抵还是对自个儿不放心,尤恐自己这头一日便待不下去。见了自己还在这里,他便放心,所以去了。黄昏渐渐来临,枝头昏鸦唱晚。眼瞧着不见那日光,胖掌柜从徐期身后来。听着了声,且扭过头,徐期便见那几人一齐过来。那胖掌柜的先是别了阿力,接着吩咐了他娘子几句,就见他娘子先是离去。而他还立这里,稍稍扭转过身,一边儿锁门一边是与徐期问:“你熟悉来回的路罢?用不用我送你一段儿?”
“这个不用。”
徐期低头:“我是自小生长这里,怎么也熟悉的。”
“噢。”
掌柜的点点头,且是拉拉门,便是转过来,伸手搭在徐期肩头,俩个人一齐往西走,“你手头儿还有钱财否?用不用我把今儿的工钱给你?”
“这也不用。”
徐期赔笑,“先前作事还有剩余。”
“噢,挺好挺好。”
胖掌柜的点点头,接着话音又一转,“却不知你家里几口人呐?”
“算过爹娘,还有一个兄弟。”
掌柜的再点头:“嗯……”这是在套自己的话。徐期抿抿嘴唇,开始觉得嘴巴发干,心里也愈发急躁。这般问下去,怕是迟早出漏洞。不若直管问罢?这般心思才生,徐期便咧嘴笑,嘴巴也很快将话吐:“掌柜的是有甚么事儿?问我许多这般话。”
“没有没有。”
掌柜的这时却似乱了心思,忙忙摆手。眼瞧着便到分岔路口,掌柜的说无非先前不认得,想要多了解了解,若有困难,但说无妨。此番罢了,他便抬起两手,竟作抱拳:“小伙子,我家却在另一边儿,明个儿见。”
“受不得受不得!”
徐期也忙抬起手,至于一处作抱拳。却听掌柜的讲:“在店里是在店里,在外面儿是在外面儿。你呐,还年青,若是哪日得了先机,我得向你磕头也说不准儿。”
“掌柜的严重了。”
徐期仍低头,用了余光瞧他离开,这才转身,向了夜不收的衙府去。至于夜不收,还若是先前。徐期还未踏进门,门前俩个便是将佩刀拔出一半:“闲人莫入!”
徐期心是一惊,接着忙道:“我是徐期,今日来的。”
“我不记得有你!”
其一即刻拔出刀,横在身前:“快去快去!免得我刀无眼!”
“哎,慢着慢着。”
好在另个伸手拦了,然后轻声,“今儿早我从赵将军门前过时见过他。”
那个闻言,且是侧目:“你当真?”
见了点头,那个又看徐期:“咱们赵将军名是哪字?”
“单名一个存字。”
“过。”
徐期颔首,且缓缓过。只是经过时分,他用余光瞥见,那个面色如常,似乎还松一口气。但刀却是没收,仍在手中握着。到里头儿,屋子层层叠,竟是不知处。徐期凭了印象,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寻到赵将军的屋子。抬头一瞧,先前不觉,如今再看,竟是朴质无华。只是徐期分明觉得,身旁途径之人,目光都落他身上,多少总是不自在。正要进去,徐期立定,伸手敲门。按说他是没有敲门的习惯,可从方才来看,他偏怕那赵将军一刀过来,结束自个儿。小心点儿总是没有错。很快,里面儿传来声:“是谁?报个名字。”
“徐期。”
“哦,那进来罢。”
徐期咽了口唾沫,且是轻轻推开门。便见赵存正在床上躺着,见是这般,徐期很快转过身子,忙闭上门。不等说话,就听赵将军道:“我就不起来了,还是躺着舒服。”
徐期点头,这才转过身子,也是轻轻笑:“我见将军躺着,想着被人瞧见不好,所以快些闭了门。”
“哎,这便是了。”
赵存连连点头,看起来是很满意,接着是闭上眼:“今儿个你在那羊肉汤店作了甚么?有和他们说了甚么?”
徐期抬起两手行礼,接着颔首:“看了他们如何切那饼子,其他就是在门口儿立着,将军你见了。”
“嗯,我也见了。”
赵存微微点头,却是又问:“你有和他们说了甚么?或者他们说了甚么?”
“一个老汉到了店里,和掌柜的说了几句。”
“哦?”
赵存坐起身子,接着挪到徐期身前,眼是直勾勾瞧着:“他们说了甚么?有无高丽相关?”
“却不是甚么大事……”徐期琢磨着语言,小心开口,“无非是些小民言论。”
“嗯,无非是些小民言论……哈哈哈哈。”
赵存却笑起来,“好一个小民言论!”
徐期闻言,且是一愣:“将,将军?”
“你在先前,该是也自称小民的罢?”
“将军……”徐期不禁有些脸红,再是低头,“那个……咱们还是说事情罢。”
“好好好!说事说事!”
赵存抬手,按了下去,接着又问:“那他们说的却是哪些言论呐?”
“他们说……高丽人来,便是换个朝代,也是该卖羊汤还卖羊汤。”
徐期稍停,接着又补,“掌柜的说,他那汤底子,该是从他祖爷爷算起。最后他们说话,便是换个朝代,也都是作官儿的事情。”
“呵……”赵存闻言,稍稍愣了,遂是笑叹:“还真是小民言论,不是你说。”
此番罢了,停了片刻,赵存又道:“今个儿除了你在外面儿立着,还有甚么事情交与你否?”
“旁的便没有了。”
“该是还不信你。”
徐期摇头:“却也不该这么讲罢,凡是作事,都是从小从微作起。无论何事,俱是如此。将军,我是在饼子铺里作过事的。”
“你呐,万事小心,也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