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觉察到了徐期的目光,老爷子表示满意。他深情地看向徐期,这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年青人,说实在话哈,我也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就你刚才的样子,嗯……我觉得,你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故而邀你来后面儿一叙,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听到这话,范瑾看了看徐期,内心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虽然不否认徐期在一些特别时候确实发挥了那么一丢丢的作用。但是,既然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这种说法怎么也该有自己的一份才是……算了算了,范瑾低头,怎么也是自己带出来的孩子。这就有小厮走过来,很识相地倒了一杯子茶水,顺便挪动到了这位大叔眼前。范瑾也是毫不纠结,干脆拿起,一口饮下。正要咽下去呢,老爷子忽然点头:“那位喝茶的叔叔也挺不错的嘛。”
……“这不重要。”
徐期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画风有些突变,也许拉得回来。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先生知道那些做事儿的都是汉人,那么我想,先生总该是有更多的事情可讲,何不讲来?我等本就小辈,还得多听老人言语才是。”
“正是。”
话音落了,这老爷子抬眼看了看旁边。徐期也跟着目光看去,只见是个书童打扮的小孩子。“不过,该关门了。”
听着老爷子的话,书童就点点头。只见他是快步过来把那个惊堂木收在怀里,接着就朝众人喊话:“各位,各位,我家老爷子有话,今日就此散过。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岂有此理!”
“我们也是掏了钱的!”
“那俩个是你们什么人啊!”
书童一时不语,扭头看看老爷子。老爷子摆了摆手,唤了徐期范瑾,自顾自个儿往后走。书童稍稍发愣,再看众人,心底不由得一阵慌张。但大家伙儿却都忽然静了下来,只是一个一个散了。“看来大家都很有数。”
徐期点点头,想象中的麻烦并没有出现呢。老爷子咳嗽一声,接着伸手,轻轻扯了徐期一把:“都到这儿了,就用不着在人家身后说话。”
“噢。”
徐期点头,立刻把身子让开。范瑾借位走近,拱了拱手:“先生,不瞒你讲,我们俩个是从烨城来的,路上有遇到高丽的兵儿。”
“这样……”那老爷子眯起眼,上下把范瑾打量:“我看你是根骨不凡,想来不是寻常之人,能带这么个累……好顶好的小伙子活着走到了我们这边儿,也是……不容易的哈。那个,我唤你们过来,其实也是想打听打听一些事儿。”
范瑾点头,虽然感觉这老爷子刻意忽略了什么,但是问题不大:“还请先生直讲,但问无妨。”
“就是,你也说了,你是遇到那些个进来的高丽人了,所以,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说到此处,老爷子嘿嘿一笑:“老夫也没什么别的用意,只是想着添油加醋给改改故事,整点儿舌口的钱。还请不要多心才是。”
“嗯,我看老爷子你也不像那些高丽人,看着也算舒服。”
徐期插话,转眼之间,又被扯了衣裳。扭过了头,无非范瑾。这范叔却只颔首,声音都听起来淳朴许多:“我俩说是给人家赶镖,他是吵着要跟着的,我呢就一马夫,其他人不从,都是一块儿没了。我俩个呢,那是害怕的很,乖乖按人家吩咐把钱掏了,才算捡了条命出来。接着是一路讨饭到此,才算在官府谋了那么一点儿生计。”
“那,东西?”
“捡了命来就不错了。”
范瑾装出一副苦笑脸,一只手还抬着摆了摆:“只是丢了东西,回去也是没脸皮子,就想着不如干脆到这边疆来看看。”
“原来如此,老夫唐突了些。”
老爷子话是这样说,眼睛还是在左右看,罢了,终于定住,点了点头:“都是不容易的。”
范瑾也是跟着点头:“我看老爷子你见多识广,你既是问了我的话,那我可否请教先生你一个问题?”
“你讲。”
“就是你也说的,那些做恶事儿的都是汉人,可总不该是四散开来,或许他们也有他们的一套规矩。”
“不错,确是这么个理儿。”
范瑾点了头,眼睛也直直盯着对方的眼:“所以,范某还请先生指教。”
“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个说书的,有甚么能同好汉讲的话呢?”
老爷子如此说来,伸手唤来书童。书童稍稍行礼,接着更是走近几步:“先生。”
“让厨子做个三点阳春面,我稍后再用。”
“是呢。”
徐期在旁瞧着,可见这幅样子,二人应该相处已久,互相习惯早已知了。范瑾也是不言语,等着小童跑去后面,拐了个弯儿瞧不着,才是小心翼翼张了口:“先生,可否讨教?”
“我说了,我怎么会有甚的和二位说的话?莫不是取笑于我?哈?”
说过,折身,这老爷子一边儿踱步一边儿讲:“罢了罢了罢了,近些天儿啊,我是总起夜,人老了,毛病就多了。二位请回,我须歇着了,就不送二位去了。”
范瑾愣住,有了一会儿,才是拍了拍徐期的背后,二人同声:“是。”
话音落了,一个妇人就笑着走了过来,两手并在一起放在小腹,缓缓鞠躬:“我家老爷子不喜欢和外人说太多的话,我也是刚刚才过来,不知道你们说了甚么,可老爷子既然跟你们还算有说一会儿,就是咱们茶馆的贵客。嗐,我不说那假的,这是少有的事儿。还请二位常来,我来送送二位。”
“好。”
范瑾点头,这就随着妇人走动。二人很快回到大堂,此刻已无他人。桌椅凳子,散落开来,可见那些人儿呵,果真够快。“二位见笑。”
这般说着,妇人走在前头儿,顺手归置几处,打理出一条道儿来。徐期看看范瑾,便也跟上。到了门口,正要离开,妇人又是扯住范瑾:“我家老爷子头脑不甚清楚,可嘴巴里的话,要我说可没空的。言尽于此,二位慢走。”
范瑾皱眉,心里好像想起了些个志怪故事里的段子暗语,所谓没有空话,回想却都是空话。但是再怎么来回,归根到底,究竟离不开一个“三”字。想到这里,心下了然。范瑾点头:“然。”
这就很读书人。徐期半知半解,听到这么一声,心里也是明白几分,便是笑着,随着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