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便妥当。”
那叔且是看着徐期,眼中不冷不热,如此说过是又片刻,昂了下巴朝着一边儿一点。徐期跟着望去,就见壶子已是放在那边儿,若是刚刚仔细不慌,也是不用问的。心中这般想过,就是有些后悔。心中有叹一声,徐期还是颔首,这就算是谢过,踱步过去。到了跟前儿,徐期小心提了壶子,慢慢挪步出去。在这前头地方,似是徐期自领了活儿,范瑾就一直歇着,眼看徐期把那些个茶水都满上,又吼他该行时如风。听是范叔吼呢,徐期就是侧头:“范叔,这又不是往常,说个甚的如风?”
如此说着,他又看向一旁坐着的书生:“大哥你说,当着你这些财神爷儿的面,我是怎么才能耍个行时如风?”
“这是有点难哈。”
那书生模样的人儿微微笑,伸手且是抚了下巴,这般冲了徐期说罢,就扭过头,望着那边儿范瑾:“老哥,这小兄弟年纪还小,能稍微做些事情也就不错了,再说他手里拿着东西,是该小心着点,要小弟讲,是不能如那风呐。”
“嗐!”
范瑾看是如此,便是起身行了一礼:“贤弟说的有理,那许是我心急了。”
如此言过,他就走到跟前儿,小声吩咐徐期先把壶子放回柜台。罢了,就且是坐在一旁:“听贤弟说话,不像是这边儿的人,怎得?是要往哪方去?”
那书生先是颔首,算是回过了礼,接着自是举杯,将那杯盏中茶一饮而尽。等再抬眉,便是搂过桌上木匣:“云游四方罢了。”
范瑾点头,余光一瞥,可见那木匣不小,有着俩个带子,该是背在身后的物件儿。徐期是才放了壶子,这时是看过来,只见范叔如此望过一遍儿,却是不作甚声,心中便是好似明白了些许。未有太久,范叔就又扭头唤他:“徐期,你且过来!”
闻言了,徐期用不着扭头,就知是范叔叫他。可他不动,别的不讲,这也是行了一路,忽而今儿的范瑾就好似变了脾气,未做个甚么祸事,就被那么一吼,心里实实在在是有那么一些委屈。许是一直望着,似看徐期未动,范瑾就又是张口开吼:“怎么?要我过去请你?”
徐期便侧目而视,有了一刻,轻咬了唇,才算有了胆气:“之前也不见你这么着,明明是你在这里打短工,干嘛偏偏吼我?”
“这个……”范瑾一时无言,周围的人儿也都望了过来。徐期见状,更是有了些许火气,踏步而去,逼在范瑾面前。范瑾便叹一声,伸手扶住徐期肩头,压低了声儿:“这事是我有负,容我之后再讲,来来来,你先看这书生,他是怎么样的人儿哈?”
徐期听是这么说,就也只是点头,扭过身去,且看书生。再讲这个书生,自然是见了徐期,稍稍斜坐,手里还拿着茶盏,不紧不慢,且是饮了。看徐期还是望他,就笑着起身,徐徐转了一圈儿:“怎么样?这位贤弟,你可是看出来了甚?但说无妨。”
徐期摇头,轻轻回道:“看你却是无用。”
“噢?”
这书生闻言如此,就是有了兴趣,既是依然立着,便稍稍蹲了:“怎么?要说我是何许人,却是不要看我?”
“我猜你是个郎中。”
“此话何故?”
书生起身,重新坐了回去,见是徐期稍稍昂头,心中也是知了这少年是想要先有个准话。稍加思量,也是无妨,这书生就是颔首:“算你小子说对了话,我就想听,你是怎么猜的。”
“这还用看?”
徐期又近一步,也不再言,只是闭住了眼儿,深深吸一口气。周围早是围了一圈儿,正是众人发愣,见徐期乃是这般模样,就也纷纷笑了。旁个粗汉痛饮一杯浊酒,便把酒杯塞给范瑾,接着就凑过来,拍拍这书生肩头:“你个郎中也不仔细,该是找点儿别的物件儿给自己药气盖了。”
徐期正是枯立,忽然就被范瑾拉到一旁儿,他正无言,就见范瑾用了下巴一指,又是压了声响:“你得晓得,这个时候,郎中可不多见,若是这些个人里有甚……这郎中怕是记恨于我,你是少年,故而无事。”
“怕他记恨作甚?”
徐期皱起眉头,又吸口气:“不过一个郎中,还能吃了咱们不成?范叔啊,要我说你哪里都还好,就是有些太怂。”
“呵,小子,还教训我来了?”
范瑾扭头,又望一眼那边儿,好在就旁人看来不过俩个小二,故而无人留意他俩,便是多些时候。待是再看过来,范叔就伸手在徐期脑袋一敲,未曾是等徐期问话,他就自是站起:“你不还在的呢?”
跟着范瑾起身,徐期眼追而上,却又见他是扭过了身,又去陪着客官说话。徐期有看片刻,就是心想,既然如此,也就没自个儿的事。左右望望,又寻了一处僻静处,正要趴下,就又听周辛在唤。且吸口气又是起身,徐期再度去了那厨。如此来来往往,倒是愈来愈熟,速度快了一些不说,虽不能和那叔再多讲几句,可也没了先前那般的惧怕。周辛见状也是点头,待是闲时才是扯住徐期衣裳:“事儿就是事儿,别想甚个怕的。”
徐期颔首谢过,再度抬眼,就见这周辛用着下巴指了大门外:“你们明早就要走罢?你且去收拾你们东西,须记得拿些马草。”
“好。”
徐期点头,就把肩头儿布巾放到柜台,一路快走,去了外头儿。在这门外,眼前晚霞甚是好看,近处原是几棵树,可在树外乃为田。徐期踱步而行,竟是有些不舍,遂是放缓步子,又见得是紫霞透了红光,几只鸟雀兀飞,路上是三三两两几农夫,还有妇人提壶浆。皆是看罢,便是扭头左行,见了门是掩着,就心说该是掌柜留着。徐徐开门,木门吱呀,徐期过去是先拍了拍马儿的头,这马就是蹭过他的衣裳。马是无言,徐期却有话讲,缓缓是给马儿顺顺毛,脑袋在这马头一抵:“咱们明儿一大早就走,你今儿晚上可得多吃一些,后头的路,就又是不知如何了。”
这马似是有听,也是呜咽几声,徐期缓缓叹过口气,等再起身,便见日头儿斜落。就此霎时,徐期念起范叔叨叨的“路”,忽然有些羡慕马儿。纵是千里,便行千里,总是有人指了一方去路。胡想罢了,徐期自个儿到了一旁,抱起一堆马草。挪步车后,扔到里头儿,徐期心说既是无事,左右一望,就小跑把那门给掩了。等他自又回来,不容分说,就是跃上车子。徐期看了片刻,转过身子,仰面一趟,虽讲脖颈有些犯痒,可是身下软如床。未是太久,徐期将眼一闭,便是见了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