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范瑾便是先行一步,徐期见了,还是紧紧跟着。等到了茶楼里头儿,举目望去,倒是和些饭馆没甚两样。徐期一眼扫过,无非都是些方桌长凳,只不过这个里面儿有个石头垫起来的台子。倒也不是很高,也就高个六寸,上面摆了个桌子,一个茶壶儿一个杯子,是凑到一块儿孤零零待那儿。虽是之前未曾见过,可既是如此,徐期心中也就明了这台子是做甚用的。许是见有了人来,很快便有人过来招呼。徐期且是用了余光,就见一人小跑过来,是个年轻伙计,只是面相较老,肩头一块补丁挺是显眼,再说脸上,那满面褶子皱到一起,只顾笑着:“二位,是要喝点嘛?”
范瑾未去睬他,只是拉着徐期在一个桌子坐下,接着把这个地儿环视了一圈,这才摆手唤了小二过来。小二凑过脑袋,范瑾从腰间取出几枚五铢,且是放在桌上。等着那落的声儿缓缓停了,范叔就用了下巴朝那儿一指:“我们就先坐坐,也就先拿这些个钱儿,你且看着来壶清茶即可。”
“好嘞!”
小二便高声应了,点了点头,接着就快步退了下去。还未过了多时,就有一个穿了朱衣的小童,俩只手提着个挺不小的壶子,一摇一晃,走了过来。罢了,到了跟前,就将这壶茶水摆到桌子上,看了片刻徐期,就忙扭过头,冲着范瑾嘿嘿笑着弯了些腰:“二位的清茶到了,还请慢用。”
说罢,这个小童就也回去。“他刚刚在看我。”
徐期望着那个小童,等那个小童入了门儿看了看壶子,如此说着又转过身望着范叔,眼睛里满是奇怪:“他刚刚是在看我,不知道是看甚么!”
范瑾且提起壶子,给自己眼前杯子斟满了茶,接着为徐期倒时,缓缓开口:“哪里来的甚么火气?也就好奇罢了,你勿要多心。”
徐期看着茶水已满,就小心挪到自己这边儿,随口应了一声:“嗯。”
待了一会儿,茶是凉了些,徐期拿起杯子稍稍饮了一口。这时节,便是吵吵嚷嚷,他转身看去,乃是俩个大汉在和小二理论,旁边儿还有一个女人。这真烦人的很,徐期正要起身,就被范瑾拉着:“勿要多言,且先看着,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罢了。”
既是如此,徐期念自己和范叔也到底是俩外乡人,便又坐下。且听了些吵嚷,不过是想听些说书,店小二只是弯腰赔礼:“这时候太早,你瞧也没几个客,咱家也是真不好去劳烦人家。”
“休说这话,要说喝茶,我在我屋不行?”
一个这般叫着,步子更近一步,把那小二逼得连连后退,且又伸手指着四周:“来了这地儿,说是喝茶,不就是图个消遣!休说其他!且唤了说书的人儿出来!”
“这,这客官啊,你是有所不知,那说书的,和我们不是一家。”
小二饶是这般说着,给了不远处的小童一个眼神儿,那小童就又托着茶水过来。小二忙接过壶子,小心给倒了几杯,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么几杯,就当小店赠的,还请列位莫要发火,本店也还是要做生意的嘛。”
“噢,你也知道这理儿。”
另外一个大汉听过,又是笑着,伸手拉开先前那个大汉,稍稍行了个礼,就又站直了身子板儿:“我等也不是不懂理的人儿,那自然是不能扰了你家生意,只是,就几杯子茶水,未免小气了些罢?”
“客官说的是。”
小二如是说着,又拿过小童手上的壶,放到桌子上:“那,几位请慢用,小的就先下去了。”
已然达到目的,也就不用再装甚么实在。大汉还未说话,一直未出声的女人就此笑着挥了挥手帕,且是指了个地儿,声音尖细地很:“滚吧滚吧。”
徐期见这事算是过了,虽说这声儿听着不悦,可心说自己到底算作外人,忙就扭回了头。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去看范叔,缓缓放下了茶杯子,只是小声叨叨:“这些个鸟人,怎么就这般放肆,范叔,要我说,咱或也可不掏这钱的。”
范瑾且是把杯子里的茶水刚刚喝尽,抬眼一瞥徐期,小声回道:“莫要乱讲。”
徐期点头,虽是不悦,可也不好再说些甚,只好低头,接着喝茶。这时小二到了,且是俯下身子,叹了口气,小声讲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二位,那边儿俩个我是不认得的,可其中一个,是和这地儿总管赵大人为友,听说也是连亲带故的。要是远些儿,咱也不惧,只是这离着总管府太近了点,要说不怕也是假的。”
“既是这般,你且小心招待着。”
范瑾看了眼徐期,这就忙先接了话,又是扬扬下巴:“你看那边儿,我可是觉得人家脾气是真不小。”
“嗨!谁说不是!”
小二苦笑一声,这就又行了个礼:“二位请慢用茶,许有叨扰,还请恕罪。”
范瑾见状,便是伸出了右臂,且是稍稍立起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眼见小二走掉,徐期忽然想起了甚,忙看范叔:“他刚刚说的,是甚总管赵大人?范叔,这……”“许是此地非那地。”
范瑾把最后一点儿茶水倒进杯子,且顾自己喝了,这就站起身子:“那个兵曹大人可能是听了总管大人就以为是这边儿的人,咱也不知是哪个字,也就跟着欢喜了,如非此地,许是那个军营的营。还要往北,路还挺远。”
“嗯。”
徐期听过,连连点头,又想起昨日自己是去说了车子停在何地的。既思至此,不免心生不安,徐期就忙吸了口气,揣摩了片刻语气,小心问道:“那范叔,这边儿的兵曹大人甚的,咱该怎么应付?”
“那个啊,干脆别应付了。”
范瑾笑着,扯过徐期,带着徐期就往外走。这速度有点快,徐期只得小心走着步子,且听范叔又说:“昨天你去给说了地方,刚刚又是有甚总管朋友在这儿,许是今儿人就回来了,到时,那个总管就会过来找咱。虽然直接走了恐是生嫌,可要不走,怕是和那望都时候一样。”
“是这样子。”
徐期也就应着,未多时就已然到了车子一旁,看着范叔扯下了缰。这是要急走,就没跟这户人家再说个甚么话,范瑾跳上车子,透过小窗儿,稍稍理过物件儿,就重新下来,手里依然是拉着缰,便忙唤徐期上车。徐期忙是绕到后头儿,刚刚上去,就听着范叔挥鞭,风声阵阵。话说,进城时候千万难,要是出时无人看。莫有太久,二人就已是出了城,向着北边儿去了。待到心神安定,徐期伸手挑起了帘儿,且望着后头儿的城,轻轻叹气:“只是可惜,未曾好好逛过这个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