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散出浓烈的味道,春香顺着药香味看向谢老夫人的院子,捂嘴道,“奴婢交给老夫人了。”
四周顿时寂静,谢羡妤看向春香,两个人同时眨了眨眼。“难道不是给老夫人的药?”
“不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羡妤和春香十分默契的冲出院外。昨夜见到太后病症,谢羡妤十分在意,所以特意去药铺买了一些治疗胀气的药,没想到还没煮上,就被春香误打误撞送给了祖母!那些药可不能乱吃!她要尽快拿回来!“祖母,孙女给您请安!”
谢羡妤站在门外,恭敬的行礼。谢老夫人的院中药味更加浓烈,仔细辨别里面的味道,正是昨日她抓的药材!谢羡妤的呼吸有些急。采菊掀开珠帘,瞧见谢羡妤,笑道:“巧了!奴婢正要去找大小姐,大小姐竟来了!”
朝谢羡妤屈膝行礼,采菊也不等谢羡妤开口,命人将一个小箱子拿过来。“老夫人说您的那些黄金之类的赏赐府中可以替您保管,不过这些首饰您正是爱漂亮的时候,该自己拿去用!”
“还有陛下赏赐的那些绸缎,奴婢已经连着老夫人给的料子一起吩咐裁缝给您置办新衣,日后您再不会穿一些不合身的衣裳。”
采菊走到谢羡妤的面前,认真打量着谢羡妤的脸色,满脸喜气。“大小姐如今看着和往常大不一样了!”
谢羡妤倒没想到谢老夫人竟然会替她想的这么妥帖,望着面前清秀的采菊,眸光闪了闪。就凭她告御状这一点,祖母对她就不会太欢喜,今日能有这般体面,必定是采菊的功劳!“这些事免不得采菊姐姐操心,明日姐姐若有空,去我的院子喝喝茶,也看看我的新家具。”
谢羡妤暂时压下心中急切,露出娇憨的模样,主动握住采菊的手。有些时候,她还要做出符合年纪的事!采菊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一一应着,带着谢羡妤进屋。“老夫人胀气已有多日,大小姐昨日送来的药正是时候!”
房门大开,混合的药味铺面,谢羡妤眼睁睁看着谢老夫人将药饮下,脸色微变。“祖母。”
谢羡妤走到谢老夫人身旁,观察着谢老夫人的脸色。若谢老夫人没有胀气,吃了这些药恐怕会腹痛!听到她的声音,谢老夫人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她,兀自将药碗交给采菊,沉声开口,“你来了。”
谢羡妤应了一声,目光一直没从谢老夫人的脸上离开。“你如今已经身为县主,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未曾得到诰命,你身份高贵倒也不必再每日过来请安。”
谢老夫人闭着眼手里转动着佛珠,语气里平静,里面的讽刺嘲弄谢羡妤却听的明白。但她现在没心思和谢老夫人周全。“祖母永远是阿妤的祖母,无关品级!”
谢羡妤伸出手,忽然握住谢老夫人的手腕,轻声道:“听闻祖母身体不适,孙女心中焦虑万分,让孙女为您把把脉如何?”
谢羡妤从未和谢老夫人如此亲近,更不曾主动关心她的身体。谢老夫人身体僵住,缓缓睁开眼,诧异的看着她。“你往日最是怕我,每每见到我声音都在发抖,半年不见,你倒变的端庄许多,大方许多。”
不再扭扭捏捏,也不再畏手畏脚,甚至还有能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关心,这样善于表达又落落大方的谢羡妤,忽然让谢老夫人眼前一亮。这才是谢府嫡女该有的样子!是她一直期待谢羡妤成为的模样!“本以为你昨日中了邪,没想到性情的确是变了!看来这半年的我在佛堂伺候,没有白费!”
谢老夫人语气里终于不再是厌烦,顺从的让谢羡妤将她的手腕捏住。“脉象虚弱,飘忽不定,面色发白......”谢羡妤忽然伸手贴向谢老夫人的胃,冷不丁的,谢老夫人感觉胃里很是难受,一股气涌上,张嘴却吐不出来。有干呕,口中气息混杂,的确是胃胀气!谢羡妤收回手,拿起药碗闻了闻,指尖沾了一点药渣放入口中,神情顿时轻松。对症下的药!谢老夫人可以喝!“你在我膝下十余年,我竟然不知你会医术?”
谢老夫人见她把脉尤为仔细,看着不像谢知莺所言装腔作势,顿时生出狐疑。谢羡妤眼前浮现出姜太医将她按在地上一边扎针一边教学的场景,双眼陡然猩红,喉咙发干,几次杀气腾现都被她强行压了下去。“祖母忘了,孙女儿时被外祖接去江南待过一段时日,江南名医众多,孙女跟在他们身后学了不少。时间久远,孙女其实已经忘了很多,但一些小病痛还能勉强看看。”
谢羡妤提起富商外祖,谢老夫人顿时没了兴趣。谢家两代名门,她自认清高,看不上商人!“听说大皇子为了帮你收了不少江南来的药材,陛下好心让大皇子归还,不过那些药材哪里能精确到每一支,仔细大皇子也不会亏待你,有些东西就别强求!”
谢老夫人将话题转到陆楚岩身上,她对谢羡妤的医术并不在意,一些小孩子玩意,她不信谢羡妤真的妙手回春!“误打误撞救了七皇子得了皇后和陛下的信任,这恩宠来之不易,你要好好把握!有空多看些医书,不求你真会,至少话要说的上!”
谢老夫人替她想好了,宫里有太医轮不上谢羡妤替这些贵人看病,她只要说一些吉祥话,顺利成为皇后面前的红人,牢牢把握住七皇子救命恩人这条线,日后不愁不能带谢府走上望族之路!谢羡妤眼底划过讥讽,没有出声。“呕!”
“嗝!”
谢老夫人忽然面色发红,肠胃一阵搅动,打了个嗝。谢羡妤替她顺气,随手拿了一块陈皮喂了进去。“祖母身体虚,该好生养着才是,如今正值夏季,炎热的很,特意从山里佛堂回府一路颠簸,实在辛苦!”
谢羡妤缓缓开口,声音冷的令人让人忌惮。昨夜回府,江姨娘故意倒在黑狗血里,显然早就知道祖母要回来!谢洪连夜去接祖母,显然是为了教训她!谢老夫人自然也听出她的意思,想起一路上谢洪对谢羡妤的百般厌恶诋毁,忍不住摇了摇头。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唯有谢洪最得她疼爱,却没想到最无用的也是他!宠妾灭妻,任由庶女欺辱嫡女败坏谢府家风,就算当上尚书,又有什么用!原本谢羡妤她也不做什么希望,但如今的谢羡妤,让她忽然生出拼搏的心思来。“你爹他只是被江芙那个低贱之人迷了心智,你娘是他的正妻,当初为了求娶你娘着实花了心思,你是你娘唯一的孩子,在他心里你始终占据一席之地,等有时间,你好好和他认错,全了你们的父女之情!”
谢老夫人提点了谢羡妤几句,意思竟是让谢羡妤主动求和,可惜她的话被谢羡妤一笑了之,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老夫人,您的酱肘子和五谷粥好了!”
门外丫鬟捧着食盒进来,小心的布菜。谢羡妤看着五谷粥和满满的荤食,抿了抿唇。平日里总是吃这些东西,也难怪胃胀气。佛堂呆了半年,竟是吃着大鱼大肉呆的,真是讽刺!谢老夫人已经和她无话,面对性情大变的谢羡妤,谢老夫人显然还有些不适。“孙女告退。”
谢羡妤瞧出谢老夫人赶人之意,主动走了出去。采菊送她到门口,谢羡妤想了一会,开口道:“五谷虽好,但容易产气,油腻之物更甚,祖母肠胃已经不适,这些还是少吃为好。”
多余的话谢羡妤也不想再说,采菊恭敬的应下,目送她离开。太阳很快下山,黄昏时节,谢府正张罗晚饭,二皇子府却陷入诡异的平静。霍璟泫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后院的围栏,手上始终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一动不动。闫肃紧张的看着他,趴在屋檐上,捅了捅身边的车夫,小声问道:“主子在做什么?”
自从昨天谢大小姐离开,主子的状态就有些奇怪!霍璟泫猛然睁眸,犀利的目光扫了过去,不似平日的淡漠温和,瞳孔下竟如冬日寒冰一般冷冽。闫肃赶忙捂嘴,悄悄退了下去。霍璟泫收回视线,唇角流露出自嘲的弧度,月色般落寞的眸子染上难以言说的情绪......她果然,骗了他!她说她要让他重新喜欢她,她说谢府还有事先回府,她的潜含义说她会来找他!但整整一日过去,她都不曾记起他!这个女人,惯来将他弃如敝履,他该清楚才是,何必还存有希望?眼底的温度散去,霍璟泫如玉般的手放在轮椅上,缓缓推动,离开了那扇窗。怔然间,重物掉落的声音落下,惊的草丛无数鸟雀飞起。“咚!”
霍璟泫眸光一颤,赫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