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珠最是知道想要拿捏住一个人,需得看她心底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只能有害怕的地方,就必然会乖乖听话,对于陈宝璎来说,没了周氏给她出谋划策,周家就是她最后的倚靠。就在陈宝珠即将踏出厢房的那一刻,陈宝璎开口制止住了她:“四姐姐,我答应你。”
那日,陈宝珠破天荒的没有去看春花,反倒是来了陈炳生的书房。惊雷滚滚,雨坠芭蕉,滴滴答答让春意平添了几分凉意。家里头的几个姑娘都是极有自己主见的,陈炳生管不了,也没法子再管,便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推给了孟氏,虽说没再如先前一般闹出什么天大的闹剧,却也没有一日安生的时候。他看到陈宝珠来,不过淡淡的瞥了一眼,便连头也不抬,只低头去看手里头的书卷。“爹爹也不必在女儿面前装模作样,您要是当真这么好学,早就不是如今的五品官了。”
陈宝珠并没有客套,反而是冷言嘲讽,一如他看不上陈宝珠一般。陈炳生正欲发作,却想起她前些日子说自己的‘无能’,便将心里头的不满压了下去,只冷哼一声:“你想管我也得等跟燕王世子成婚以后,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早些走,不叫你费这个累。”
“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您要是去了,那圣上又得去寻摸旁人来做这个吏部侍郎的位子了。”
她伸手拿起书案上的书卷,不过翻开两页,便是一篇‘卧冰求鲤’,当真讽刺。陈炳生这下子来了兴致,吏部侍郎虽然不是什么高官,却也是个四品,那自己便是荣升:“你所言可真?”
“今日皇后传召我亲口说的,身为燕王连襟,总不好仍旧是个五品官,日后慢慢升迁也是陈家的好日子。”
陈宝珠将刺眼的书卷放下,转头去给他煮茶,“爹爹,今日我去瞧了五妹妹,她的棺材大开,里头只剩些金银财宝,我百般搜寻,终于在周家寻到了她——”她看着陈炳生那惊讶的眼神,继续道:“她还活着。”
一说这话,陈炳生立刻觉得自己的日子又有了盼头。这些儿女里头,他最疼的就是陈宝璎,便是陈宝璎惹了什么天大的祸事都会同自己撒娇示弱,那才是女儿的模样,直到陈宝瑜入府,他才慢慢冷落了陈宝璎。“那你怎么不将她给接回来?既然没死,那就是咱们陈家的姑娘,还是得……”陈宝珠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就知道事情能成,连忙打断她:“爹爹怕是忘了,先前已经将五妹妹从族谱上除名了,想要接她回来,总得有个适合的身份才行。”
陈炳生连连点头。“那便是周氏所生的体弱姑娘,仍旧行五,却记上嫡女的身份。”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消息一传出来,陈家人便已经能够猜测了七八分出来,外头虽然有些闲言碎语,却也只怀疑又是陈炳生的私生女,不过当个饭后谈资,并不细细思量。反倒是孟氏,心里头慌了神。她常年都受着陈宝璎和周氏的压迫,好不容易迎来了好日子,她自然是不愿意再看到陈宝璎的,即便陈宝璎不动什么,就那么日日看着,也是对她精神的摧残。她知道寻旁人无用,只能硬着头皮再来寻陈宝珠。不曾想,她不过才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沈妈妈给拦下了。沈妈妈板着个脸,公事公办:“孟夫人,先前我家姑娘已经说过了,陈家人满是歹心,不叫您入内,省得七姑娘伤了身子,咱们没处说理去。”
“我是来寻宝珠的,她在不在院里?”
孟氏的面上讪讪的,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好日子低头。沈妈妈冷哼一声,亲自带着她进屋去,连眼都不错一下。孟氏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贼人。陈宝珠正逗弄着七姑娘玩耍,看到孟氏到门口,也丝毫没有抬头去看,也不知过了几炷香,她叫奶母子抱走七姑娘,这才去跟孟氏搭话:“孟夫人还真是贵人忘事,我不是说莫要再来了吗?”
“你要将陈宝璎接回来?你忘了她娘害死你娘的事情了吗?”
孟氏早就被磨没了耐性,说话急急燥燥的,甚至还喘了两声粗气。陈宝珠站起身来,坐到她的身侧:“既然是爹爹的骨肉,总不好叫一家子骨肉分离的,何况,长辈间的事情何必要怪罪到子女的身上,要不然我早就掐死了七姐儿,又怎会这般好好爱护,孟氏,你说呢?”
短短的一句话让孟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陈宝珠还帮着自己成了正头夫人,怎么可能会突然知晓。陈宝珠原本还以为是周氏胡言乱语的,如今的反应却是已经证明了孟氏也是帮手。她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孟夫人觉得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我是没有了,还是请孟夫人尽快回去吧。”
“将七姐儿还给我。”
孟氏心里头忍不住的慌张。倘若日后陈宝珠当真较真起来,那自己的七姑娘就要保不住了。陈宝珠瞥了她一眼:“还你可以,那便将中馈交出来吧,你又不是什么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大妇,家里头尊称你一句夫人,不过是给你脸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物了?”
“家里头四个嫡出姑娘,还有大房的正头夫人,要不是我,能轮得到你这个小娘被扶正?”
“孟小娘,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孟氏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她以为只要把七姑娘抱回自己那里,日后便不会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可但凡陈宝珠口中的任何一个人管家,她都不会过好日子,七姑娘也只能跟着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自己被扶正的事情也可能毁于一旦。她大吼道:“陈宝珠,我已经处处忍让,你为何非要将我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