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道路中间,甚至连两侧的小山坡都埋了地雷。 清军想要走上面都没机会。 他们没打过地雷战,被炸的人仰马翻。 篇古瞧着远处惨叫的清军士卒,面露凝重。 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绕远路,但是下个路段还不知道是否也这样。 一旦也是这样,那就更是浪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 要么就直接派死兵冲过去与锤匪纠缠。 没等篇古下定决心,索果托亲自汇报。 请求大军暂且休息一二,他已经派人去周遭抓一些百姓过来,让他们在前走路,以免麾下受到这种创伤。 可是得益于清军的掳掠,周遭都很少有百姓出没,想要抓人,也需要时间。 “你方才说这玩意埋在地里的?”
“回额真,是这样!”
篇古想了想,在军中找几个善于识破陷阱的老猎手前去探查。 只要他们发现且标记出来新翻的土坑,就能有效避免大军经过时踩踏。 女真是渔猎民族,故而对于识别陷阱这件事手到擒来。 但是随着他们的扩军,清军的许多士卒都没有了这门手艺。 十来个老猎户或者是猎户家族的清军士卒很快就被召集起来,叫他们前去探路。 同时篇古也叫人前往另一条路探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 今日午时是与武英郡王约定的汇合时间,若是长久拖延,难免会落入锤匪的算计。 布顺达是一个老猎户,同时也打了很多年的仗。 今天渡河的时候,先锋的惨像他也见识过。 大同府正蓝旗士卒逃回来之后,嚷嚷的地雷同样也听闻过。 固山额真叫他去识别这些陷阱,说实在的,布顺达心中也是颇为慌乱。 因为这种敌情,他还从未处理过! 但军令在身,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临时集合的众人前去探路。 当他们走过那几个被炸死的清军尸体时,脸上皆是露出难看的神色。 就这么一会,蚊蝇顺着脏臭的血腥味已经围绕着尸体碎块自由飞翔了。 布顺达甩了下脸颊上的热汗,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番自是要小心谨慎,只要有新翻的坑,必定会留有痕迹,不好判断的,叫我来确认,一会便四散开来,先看我处理。”
“是。”
布顺达带着清军越过无头尸体,看着被炸黑的土坑,又搭眼往前面的土地看去。 他叫人折来一个树枝,捏在手里,仔细的扫去浮土,甚至不惜用嘴去吹一吹。 终于漏出来些是被挖坑的模样,布顺达松了口气,他可以肯定里面就埋着能炸的东西。 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终于把这个范围给清理干净,确定了大小。 他这个老猎户自然是求稳,不想就这么被炸死。 此时已经搞得灰头土脸,脸上都是一道道泥泞。 他口干舌燥,嘴里都是土,大叫着这里有地雷。 索果托急忙走了上来,擦擦头上的热汗:“这么慢才发现一个?”
“章京,我们都知道稍有不慎,便会直接爆炸,我们如何敢用力?”
索果托蹲下身子,看着那圈痕迹: “如何能让大军快速通过,且全都注意到别踩上?”
“堆碎石头。”
“太慢了。”
“章京找人来了吗?”
索果托闻言只能让他们暂且这样做,待到掳掠一些汉人来趟地雷,他们大军才好通过。 篇古得到消息后,脸上一阵纠结。 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划定一个地雷的范围,要是他们在这条路上埋了许多雷。 那今天都不一定能够寻找完,就算找完了,大军还得小心翼翼的过去。 但是听到一旁的说找来汉人前进,那就足以,篇古又耐下心来了。 杜兴文拿着望远镜继续观察:“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队长,咱们就这么干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把咱们的地雷位置给找出来?”
“找呗。”
杜兴文半眯着眼睛: “我们只是来拖延时间,缓慢阻击敌军,他们愿意找,就找呗,又不全都是真的。”
前来回击锤匪的清军,陷入了找地雷这种慢工出细活的被动。 昌平城内的清军早就做好了准备。 城门口的百姓一阵哭嚎,大叫着我是大清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面对这些哭嚎,城墙上的阿济格只觉得聒噪,便叫麾下士卒打的他们闭嘴。 谁再敢出声,便直接砍杀喽。 几只手臂被斩断后,震慑了不少士绅以及他们的家奴。 “郡王,就快午时了。”
听到塔瞻的提醒,阿济格也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来,观察外面。 不得不说,今天这么一个上午。 锤匪火炮的精准程度,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平日里自是信奉自己的勇武,无论是手中的刀还是腰间的箭。 可锤匪的火炮也给他上了一课。 就如同他能射箭射的准一样,只要锤匪士卒胆敢接近城墙百步左右,他就有把握一箭射杀。 但锤匪的火炮比他的射程远,关键也射的准,就着实让他比不过,心生挫败感了。 这就让阿济格感觉当年德格类被锤匪围困,同样也是束手无策? 现在阿济格就指望着城外的援军能够到来,吸引锤匪的视线,然后他再驱赶城中的百姓去趟地雷。 最后领军杀出去! 不到最后一步,阿济格是不舍得让自己人死伤惨重的。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手中的是优势兵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旗杆的影子变得最短的时候。阿济格还是没有看见外面出现篇古的人马。 甚至其余方向仍旧时不时的响起炮声。 就是不见篇古的踪影。 阿济格盯着旗杆的影子足足一刻,都开始慢慢变长,他满脸的怒意,想要派人出城与锤匪决一死战。 塔瞻屡次叫人探查到底过没过午时,结果因为士卒来回奔波,这里被锤匪打了一炮,导致传令兵身死。 众人连忙护着阿济格跑下城池。 “大王,绕了我,绕了我!”
一旁的士绅急忙求饶: “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我对大清忠心耿耿啊!”
阿济格正没好气,见有人来烦他,他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郡王,勿要着急。”
阿山倒是在一旁劝慰:“锤匪不可能不派兵阻击的。 以我之见,先赶他们出城去趟地雷,到时候等援军回来,便四面出击。”
阿济格盯着阿山,随即收刀入鞘:“就按你说的办!”
“是。”
阿山便叫人嘱咐这些汉人,放了他们跑的要多快有多快,要不然武英郡王返回了,全都把你们宰了。 外面的是营救你们的明军,是他们要求释放你们的。 被哄骗的这些人,自然是对阿山等人千恩万谢。 随着城门打开,有清军给他们放吊桥,一大群汉人便疯狂的从城内跑出来了。 贺今朝听着杜兴文派人发来的消息,进展顺利,这伙清军已经被他用迷魂阵拖住。 “大帅,昌平城门开了。”
贺今朝这才站起身来,疾走了几步。 到了土堆前头停下,掏出望远镜仔细观看。 大多数人都簇拥着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往城外小跑。 “大帅?”
牛有才轻声询问道:“还开炮吗?”
“这种话不用再问第二次。”
贺今朝拿着望远镜道:“按照原地计划。”
“是。”
城门口,自是有清军射杀跑的慢的人。 “跑快点,跑的最慢的三个人得死!”
阿山命人在后面大叫催促。 只要让他们跑快点,才能更好的破坏锤匪的布置。 听着如此威胁,众多奴仆自是大跨步的拖着老爷夫人们往前跑,甚至有人越过他们继续跑。 嘭。 一声炮响,铅弹瞬间就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别打,别打,我儿子是顺德府知府。”
伴随着他的吼叫,以及一帮奴仆大喊他们老爷是顺德府知府爹。 贺今朝掏了掏耳朵,离炮远了一些。 “什么他妈的知府老爷的爹,给老子打。”
“是,大帅!”
嘭嘭嘭。 几发炮弹下去,奴仆倒了一大片,知府老爷的爹趴在地上痛骂明军。 等我儿回来了,定要让你们这群臭丘八吃不了兜着走。 阿山看着锤匪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再加上这群汉人除了趴在地上躲避。 就剩下一个吓疯了乱跑,结果踩到地雷炸死,剩下的就更不敢动弹了。 阿济格不在乎向他乞降的士绅,贺今朝就更不在乎了,别说这些百姓还不是他治下的。 京郊附近,那全都是大明圈子里的“爷”,沾亲带故的! 有些机敏的奴仆开始向着城内跑,面对的则是箭矢威胁。 阿济格则是催促阿山,叫他继续驱赶那些汉人进去踩地雷。 他们要是不踩完喽,回头就是降兵。 阿山也顾不得什么,开始调集弓箭手,射不着锤匪,这个距离还射不着你们? “跑!”
前有锤匪的炮击,后有清军的射箭,总之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都没有想着让这群人活着。 战争本来就不是一件该心软的事。 这么些年的厮杀,他们都见过太多人的死亡,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的。 大多数人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了,更不用说要去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战场上的存活的人越来越少,有人宁愿装死挨清军一箭混过去,也不愿意被炸的粉身碎骨。 阿济格的脸色越来越不爽,这都过了多久,锤匪的火炮都不怎么打了。 篇古竟然还没有来! “出事了。”
作为一名战场宿将阿济格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篇古也是久经战场,既然早早就做了安排,指定会想尽办法前来会和。 如今他们没有出现,就是说明了他们遇到麻烦了。 “郡王,我们现在就冲出去杀一波?”
塔瞻自是不惧城外的锤匪,他也得给他爹扬古利报仇雪恨呢。 就算城外有地雷那又如何? 当年大金攻城的时候,特意要征召死兵,如今是大清了,死兵更是不少。 “待到天黑。”
阿济格下定决心,既然锤匪的火炮打的又准又猛,只要天色一暗,他们上哪瞄准去? “叫降兵出战,挑选二百人,每人赏银五两,活着回来赏银五十两,本王抬他们入旗,叫巢丕昌快些动手。”
“是。”
昌平城的原总兵巢丕昌投降后,被阿济格指派混到锤匪阵营,此时他还不知道已经被贺今朝砍了脑袋呢。 就指望着他们能够作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十两银子还是很诱人的。 尤其是不干活先发五两银子,着实是给大明降卒不一样的感觉。 锤匪已经在轮换着吃饭。 贺今朝端着饭碗,听着张福臻在一旁分析: “主公,城中的阿济格定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他若是放手一搏,我们怕是很难阻挡他们离开。”
“没想真把他们堵在这里。”
贺今朝咽干净嘴里的饭菜: “只是在他们突围这一刻,尽可能的多咬下他们几块肉来。 在清军的脑子里刻上我锤匪不好惹的形象,以后再跟咱们打仗,他们得好好发憷才行!”
张福臻微微颔首,自家主公倒是清醒的很,现在距离京师如此之近。 也不知京师里的那个狗皇帝再想什么? 面对眼前这个局面,他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呢! 被他寄予厚望的靖辽伯吴国俊表面上听他的号令,可背地里全都是为自家主公做事。 待到杜兴文在路上沿途阻击拖延,想必吴国俊也得乖乖的前去撕咬清军的屁股,最好在夜晚的时候,袭击他们一波。 想到这里,张福臻又提醒道: “主公,我怀疑阿济格很可能会发动夜袭,夜间黑暗,我军的火炮就失去了靶子。”
贺今朝随手指了指戳在城外阵地上的简易拒马: “那些看着是个拦截作用,其实就是个标距,日落前火炮都会瞄准那些范围的。”
张福臻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摸着胡须嘿嘿一笑: “主公,这个作用,倒是我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是用来拦截清军保持阵型冲锋,没成想还有这种作用。 “就是不知道阿济格能够忍几天,才会想明白发动夜袭!”
张福臻捏着胡须笑了笑。 “很快的。”
贺今朝往自己嘴里扒了口饭: “今天日落之前,那股清军再不出现,阿济格就得怀疑我把那支清军给灭了,他睡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