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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1 / 1)

孔胤植一直都秉承着家族传承吾辈责的思维,无论如何改朝换代,他们孔家店的牌子一直都得立着。

  汉武帝尊孔之后,直至明朝中期,历代文人与统治者的推崇,让孔子地位达到巅峰,几乎成为中国版的教皇——儒教教皇。

  在大明,一年要祭祀孔子几十次,且不同的祭祀不能相互代替,祭祀的规格非常繁琐。

  只有繁琐的规矩,才能确保孔家独特的地位。

  孔氏各支族人暗地里的土地兼并比明面上的土地多出不知多少倍,光是朱元璋朱棣父子赏赐了六十多万亩田地,所有曲阜孔氏子弟,只要是登记在册的,都不用交人头税,都不用服徭役。

  嘉靖首府张璁就上书过《议孔子祀典》三份,拆毁全国的孔子塑像,因为塑像跟真人容貌并不是一样的,都是工匠自己做的,总不能大家如此隆重祭祀一个像孔子的人吧?

  况且在大明之前,都是祭祀排位,并未捏造神像,故而整个大明全都拆毁了孔子神像。

  然后便是去掉孔子的王号,孔子本人就是一个注重秩序,反对僭越之人,后人给孔子加王号,与孔子思想严重不符。

  受益人多是孔家子嗣,还不一定是真正的嫡系血脉。

  大明曲阜有三个重要的职位,衍圣公、孔氏族长、曲阜知县,尤其是曲阜知县一直由孔氏族人担任。

  因此曲阜犹如国中之国,不仅能不停地吸取大明财力供养孔府,还可以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看待天下人,甚至连大明的皇帝都不放在眼中。

  在孔家人眼里,天下只三家人。

  孔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

  其余的,也配称人?

  江西张,道士气。

  凤阳朱,暴发户,小家子气。

  唯有我孔家最为贵气!

  张璁对祭孔祀典的改革,孔府也只是有选择性地执行。

  其中他们对去掉孔子王爵非常不满,一直将“大成至圣文宣王”牌位保留着。

  在崇祯二年大明官员组织拜祭孔庙,就是找不到嘉靖皇帝册封的“至圣先师”牌位,只能找到“大成至圣文宣王”的牌位,其余孔子诸弟子的排位。

  曲阜孔府也是使用元朝封号,坚决不用明朝封号。

  大明,你能拿我怎么样?

  被儒家教导的崇祯,还不是乖乖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

  但到了锤匪贺今朝这里便不行了。

  “孔家再也没有特权,甚至连供奉祭祀都不需要搞。”

  这也是孔胤植绝不能接受的。

  他不知道被孔家誉为三家人的其余两家遭到了什么待遇。

  作为历朝历代的代表人,孔胤植并没有那种觉悟。

  甚至不过是把暴发户朱家换成了暴发户贺家,身份也都是泥腿子,与尊贵的孔家相比而言,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

  全都是小家子气。

  孔胤植破防之下,才会语无伦次的要求贺今朝只杀了他一个人,保留孔家店。

  “好烦呐,哭哭啼啼的。”

  贺今朝话音刚落,牛有才就把洗脚水泼在了孔胤植的身上,叫他别再鼓噪。要不然就砍了他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别让他死喽,回到曲阜好好种地,享受一下耕读传家以及交税的过程,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百姓。”

贺今朝挥挥手,赶走孔胤植。

  吉珪则是告诉贺今朝,已经告知在曲阜的吏员加大力度了,定要把这个国中之国给一举铲除。

  待到孔胤植失魂落魄的走后,贺今朝怒骂道:“他拿个破劝进表就想要特权,怎么想的?不知道我怎么对待其余读书人的?”

  “主公,此人能亲自来面见主公,已经是屈尊降贵了,您就偷着乐去吧。”

  徐以显哈哈大笑几声,要是能磕几个头,说几句好话,就能让子孙后代成为国中之国,王中之王,那谁不愿意干啊?

  “他妈的死老头子想的倒是挺美,我就要看谁胆敢同情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我就等着收拾这群助纣为虐的狗东西!”

  众人见贺今朝发了火,便躬身退下。

  看样子大帅对于酸儒是非常不满,曲阜那个地方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进去的,这下非得把他们从神坛上拽下来,最好杀几只鸡。

  孔闻诗作为配同,其实心里是不愿意来投降锤匪的,大明多好啊。

  但是锤匪只叫了一人进去叙话,倒是省了他说自己患了青盲的症状,不能为锤匪效力的借口。

  可是等到孔胤植失魂落魄的出来之后,他又极为惊诧:“族长,这是怎么回事?”

  “孔家休矣!”

孔胤植仰天长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蓬莱县。

  清廷副统帅图尔格搜集船只,同时又是一阵纵兵劫掠,搞得大批百姓都乘船跑向小岛躲避。

  就在焦急当中,他得知锤匪已经大规模围困过来了。

  用不了三五日,先头部队就会赶到海边,以至于他并不能带走所有的残兵败将。

  图尔格面色难看,钮祜禄为大清付出极多,他四五七哥、十三弟全都战死,其余年岁大的也是一身伤病。

  “十六弟,你带着人乘船先行撤走。”

  遏必隆以父荫袭一等子爵昂邦章京职,代替其父之功,准世袭罔替,但是因为犯罪被革除,此番图尔格带着他出征,就是想要把失去的爵位拿回来。

  但没想到战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别说战功了,能护住性命返回盛京,便已然是大胜。

  “八哥。”

遏必隆年轻的脸上带着凝重之色。

  图尔格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都是努尔哈赤的亲外孙,在外出征自是要照顾最小的兄弟。

  否则他们阿玛的爵位也不会荫到遏必隆头上,上面可是十五个哥哥呢。

  “逃吧,这次是栽在贺今朝的手中,阿巴泰身死,这个罪责我是逃不过的。

  你得回去报信,也好让皇上知道咱们没有本盘大清。

  要不然以贺今朝的险恶用心,咱们就算是死了,也是背叛大清而死,免得我钮祜禄遭到冤枉。”

  “八哥,咱们一起走,回去大不了戴罪立功。”

  “不行啊。”

图尔格背着手听着海浪的声音:

  “这个罪责太大了,大到不是我能活着就能行的,我怀疑我的计策被贺今朝早就识破了,他故意上当,一步一步的想要把我给弄到陷阱里。”

  “你现在就走吧,那条中型海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图尔格给他一包裹金子,让他带着回到盛京缴纳罚银。

  “八哥,那我走了。”

  遏必隆虽然不舍,但眼前的形势,也轮不得他深情。

  果断上了船,头也不会的走了。

  清军在这里自顾不暇,顺军同样也是又急又饿。

  渡过萌水到达东岸的士卒还不足一万,然后运输的便是金银等物件,这是关键时刻赏赐给麾下士卒用的。

  众人对于萌水对岸的大败,皆是感到一阵惧怕。

  李自成舍弃妻子又不是第一次干了,田见秀等诸将当年也是主动杀妻,来激励士气。

  篝火旁。

  李过对于这场大败是有准备的,但是未曾想会败得如此惨烈。

  这几日,裹挟着金银逃跑的顺军士卒也大有人在。

  突然爆炸的火柴声,让李过回过神来。

  原本设想众人对他持怀疑态度的讨伐都没有发生,毕竟从锤匪那里安然无恙的回来,并且带回了地图,叫他们投降。

  这不是“叛徒”,又是什么?

  “陛下,喝口热水吧。”

  李过拿着壶往竹筒里倒了些水,这个时候,李自成倒是没有傲娇的说我要喝蜜水之类的。

  喝煮沸过的水这件事,还是从锤匪那里学来的。

  顺军这几日不仅有逃跑的,还有士绅组织人马打击顺军的。

  再加上因为清军的掳掠,本地士绅防守较为严密,他们想要敲开一处还得获得补给,还得搭上许多人命硬抗他们的火炮才行。

  顺军搞点吃的都困难。

  李自成身着龙袍,随意的摆摆手:“锤匪追上来了?”

  “据探马回报,缀在后面五十里,看样子不想逼迫太紧,就等着我们内部出现分裂呢。”

  其实探马也是派出去十人,能回来一半就算是忠诚之人居多了。

  李自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还有数千人想要跟着他走到底。

  这一路逃亡,也是个不断筛选忠诚之人的过程。

  “贺今朝倒是会打仗的,不打则已,打就一定要把对手给打死,不留余地,这点我不如他。”

  李自成又回想起当初在范家庄园,贺今朝坐在椅子上与众多首领谈笑风生,自己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时候他便暗暗起誓,一定要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自成确信自己做到了。

  可当初坐在交椅上的贺今朝,却更胜他一头。

  李过不想评价贺今朝,但是走到今天这步,你不如他的地方确实不少。

  当然这话,李过也没说出来,本来就很难了,他又不怎么会安慰人,再如此这般言语,怕是李自成更得崩溃。

  “陛下,我们还得想想脱身之策啊,我听闻清军鞑子再走海路,一副想要渡海回辽东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贺今朝出动了海军,这伙鞑子就是个死。”

  李过稍微扒拉下火道:“贺今朝的围困是有漏洞的,李岩说的对,真真假假,贺今朝不可能把所有的路都堵死的。”

  提到李岩,李自成又沉默了。

  “算了,拿来地图再瞧一瞧,多找些人佯装陛下,我们总能突围出去的。”

  李过还没有放弃这个计划,他想要奔着北方的高苑县走,免得南下一头扎近贺今朝布置好的口袋当中。

  随着锤匪的包围圈越缩越紧,再保持大规模的人马调动,指定是不行的。

  李自成心中知道这是徒劳的,见李过如此坚持,他也不好说放弃逃亡。

  他不知道自己剩下跟随自己的这群人当中有没有锤匪的谍子。

  有没有想着拿他的人头换取功劳的人?

  就算是有,李自成也不愿意把这个功劳给外人!

  至少李过他跟贺今朝的交情不错,有了自己的人头,谁再想要恢复大顺,显然是不可能的,也算是同大顺做出了决绝的切割。

  李自成在此地思索逃脱的法子。

  李定国等人也在积极打探消息。

  经过曹变蛟的劝谏,他也不愿意这个大功劳落在旁人的手中。

  李自成渡过萌水,但是也就在这片隐匿,后路都被锤匪堵死了,他往哪逃?

  最重要的便是谁能抓住李自成,掌握住这次机会。

  擒获皇帝的机会可当真是不多啊!

  满打满算,眼前除了李自成,也就是京师那个皇帝,还是吴国俊给预定了,旁人怕是没有机会。

  擒获斩杀什么敌方大将,那都是武将平日里可以够到的,但皇帝这个身份加持,可不是谁都能够的。

  “我军先锋距离李自成不过五十里,但是这一片是泰沂山区北坡,最高不过三十丈,河谷、盆地、岗岭、平原地形,地形复杂,是可以藏人的。”

  李定国指着地图说道:“派人去寻找几个本地百姓,充当向导。

  李自成他去了新地方若是没有向导带路,也容易迷路的,所以我们便不好判断。”

  贺兰顿了顿开口道:“大帅有没有说过要活人还是要死人呢?”

  “倒是没有,死活不论。”

  曹变蛟松了口气,他自是晓得大帅与李自成十几年的交情,然后要活人。

  毕竟大帅他是个喜欢念旧之人,这点也是让人放心的,跟着大帅只要不做出什么法不容情的事,也不会被清算。

  更何况曹变蛟想要手刃李自成,为叔父报仇雪恨。

  “那可太好了。”

曹变蛟站起身来,极为郑重的道:

  “若是抓住了李自成,最好给我通个气,让我有射他一箭的机会,我也算不上是抢你们的功劳,完全是我私下的一个小请求。”

  “好说好说。”

李定国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自成是敌人,曹变蛟是自己人,更何况大帅对于敌人向来都不怎么温柔。

  大明忠臣都不会被特别收敛,也不会写什么祭文,自是跟着战死的明军士卒葬在一起。

  “万一是曹将军你给抓住了,倒是用不着求我们了。”

  贺兰哈哈笑了几声,这种事当真是看运气,就看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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