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回到宁府,还没几分钟,老祖宗就带着人过来了。她实在是累了,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想安稳睡一觉,听闻老祖宗带了人过来,只得又穿上刚脱下的外套,出门恭迎老祖宗。刚在门口跪下,老祖宗走到她跟前,一巴掌狠狠往她脸上甩去。“宁家世代忠臣,何时出现过你这样忤逆的东西!”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低着头,轻声回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
左芙蓉站在老祖宗身后,冷笑道,“恩儿为了救你,骗人情有可原,你好好想想自己,先前做下多少错事,害了多少无辜之众!”
“我错的是,不应该从娘肚子里生出来!”
宁风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狠狠扫了左芙蓉一眼,“大娘此时落井下石,又有什么意思?我娘死在你手上,还不够吗!”
“你胡说什么!”
左芙蓉脸色瞬间变了,“我十几年未曾见过你娘,什么叫做我杀了她!”
宁风嘴角挂着血,直勾勾看着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编,继续编。”
“都给我闭嘴!!!你埋下祸根,害了侯府,此刻又牵扯到你娘做什么?!”
老祖宗心里虽然明白,宁风说的可能是实话,可眼下重要的是,侯府已经被围了起来,皇上已然不信任宁府,此等欺君大罪,若是皇上一念之差,再出个什么好歹,被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越想越是心急,立刻朝身后的侍卫吩咐,“来人呐!将公子押进祠堂看守起来!祝将军一日不撤兵,你休想出来!”
根本不给宁风辩解的机会。二姨娘闻讯赶来,可假传圣旨这事,宁圣恩也有错,她不敢替宁风求情,只得眼睁睁看着侍卫,将宁风押走了。祠堂后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屋子,除了一张小木床,什么都没有了。宁风连床被子都没有,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只觉得欲哭无泪。祠堂外就有把守的侍卫,断不可能逃出去。天实在冷,她坐在床沿边,靠着墙,只觉得越坐越冷,更谈不上睡觉,方才的一点睡意,早就烟消云散。她索性起身,沿着墙角,来回地走着,走了几圈,身上好歹热了一点。身上暖和了,脑子也就能转得起来了。方才,她被召进宫中时,德妃娘娘就在皇帝身边陪伴,而她根本没见到白少宸,想必已经被关起来了。只是皇上嘱咐责备了几句,说她不应该知情不报,德妃娘娘帮着她说了几句好话,皇上对她的怒意,也就平息了下去。而后,皇上就将德妃娘娘支开了,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皇上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德妃娘娘会在此时发作,为难八皇子,告御状。可他纵然心里清楚,对于八皇子大不逆的行为,又实在恼火。或许是因为,她是宁彦伯的孩子,所以皇上对她几乎不设防,和她说了几句心里话。皇上很欣赏白少宸,欣赏他的才谋与担当,可十个手指伸出来总有长短,太子再不好,也是他立的,看着几个儿子为了这个皇位,争得几乎头破血流,他心中实在憋闷得慌。皇上不喜欢野心家,正因为当初皇太后对他的控制,让他心有余悸。他希望继承自己皇位的儿子,能成为一个仁慈的,心怀宽广的皇帝,至于觊觎皇位的,他会下手,亲自一一铲除。他跟宁风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宁风却只想问他,他能护得了太子一时,能护得了他一世吗?杀了扶慎,还有白少宸,囚禁了白少宸,还有二皇子,三皇子,等等等等其他人,他杀之不尽!然而她没有说,因为知道,皇帝除了杀人诛心这个办法,再无他法。她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惩罚监禁,因为那是皇上吩咐的,让老祖宗囚禁她。而,这也是扶慎想要的结果,他想让她留在宁府,最好在事情平息之前,都不要出门了。他是好心,他想要保护自己。直到后边传来打四更的锣声,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交谈声。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出是二姨娘的声音,随即快步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没过一会儿,侍卫便来开了门锁。二姨娘带着一个嬷嬷,替她抱来了两床棉被。嬷嬷替她铺床的时候,二姨娘只是握着宁风的手,不说话,微微低垂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滚落。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侍卫便来催促了,“二姨娘,老祖宗若是知道了,属下们也得跟着遭殃呢!”
二姨娘吸了下鼻子,又捏了下宁风的手心,柔声嘱咐道,“二娘这就走了,你别怪二娘,只是这次实在是没办法求情,此事若是牵扯起来,你爹远在千里之外,也得被你们连累。”
“二娘别哭了,不必担心,皇上对咱们侯府极为看重,怎么能忍心处罚我们?”
宁风随即安慰道。“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二姨娘一边说着,就是舍不得松开她的手,眼泪还是直往下掉,“风儿,二娘知道,金嬷嬷走了你心里有多难受,祸不单行,你也别责怪恩儿,她心里也实在不好受。熬过这次,就会好起来的。”
“是,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没有责怪五姐姐的意思,只是她生气,我不敢去找她说话。”
宁风咬了咬牙,轻声回道,“二娘赶紧回去吧,更深露重,路上别冻着了。”
二姨娘最近病了,金嬷嬷前阵子和她说,二姨娘总说,心口犯疼,说她娘家人也有心不好,早早就走了的。宁风先前专门在外面求了药,给二姨娘送去了,可方才看见她一直捧着心,恐怕是心疾又犯了。二姨娘松开她的手,往外走的时候,宁风心中一急,又拉住了她,轻声道,“八皇子会没事的,二娘不要担心,其实哪怕是被废了王侯封号,倒也能过的逍遥自在,这个理,和贤妃娘娘在宫中的理,是一样的。”
“好。”
二姨娘走的时候,眼睛都肿了。宁风呆呆地在铺上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她宁愿自己多受一点儿苦,也不愿意看见宁圣恩和二姨娘不开心,毕竟,这侯府里,真心待她的人不多。她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老天爷能待她在乎的人,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