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被罚了三日禁足,倒是落了个自在,不必强迫自己去给不喜欢的人送葬。老八入土之后,外面又吵了半天,客人走了大半,宁圣恩得了空,便来找宁风。宁风正盘膝坐在踏上练习呼吸吐纳,宁圣恩进门之后,真气在身上回转了一个周天,才收手,亲自给宁圣恩斟了一杯茶水。宁圣恩喝了茶,随即朝宁风伸手,“拿来。”
“什么拿来?”
宁风一脸懵逼,宁圣恩最近可没让她带什么小玩意儿回来吧?“装什么傻呀!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宁圣恩随即伸手拍了下宁风的手,压低声音道,“金牌呀!”
原来还是宁圣恩假传了圣旨。怪不得皇上召见了她之后,没有收回金牌。宁风愣了愣,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金牌,递到了宁圣恩手上,忍不住反问了声,“你这金牌是哪里搞来的?该不会是假的吧?”
“假的?开什么玩笑?”
宁圣恩忍不住嘲笑了她一声,“你看姐姐像是用假货的人吗?”
“那是哪里来的?常福公公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件事过了就算了,我本不该跟你说的。”
宁圣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说出去啊,不然遭殃的可不止咱们二人。”
“我能跟谁说去?”
得到了宁风的保证,宁圣恩才正色回道,“这金牌,连着皇上自己手里的,也只有六块而已,皇上继位以来,给出去过三块,其中有一块,在扶慎那里,还有一块在丞相那,最后一块,则是在少宸手中,太子都没有的待遇。”
白少宸。宁风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吭声。“扶慎那块,是皇太后垂帘听政时给出去的,少宸这块,是前些年皇上亲赐的,所以假传圣旨这件事要是被人传出去,轻易便能追查出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常福公公又是怎么回事儿?”
宁风不解地追问。宁圣恩紧接着回道,“因为常福是少宸的人,常福公公早些年,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过,后来凭着本事,一步步爬到了大太监的位置,可也不是皇上身边最亲的。”
“我和少宸说了你的事,说要是老四回来了,你和三房之间的恩怨,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少宸在我出宫前一日,便偷偷把金牌给了我。只因皇上近日身体抱怨,自顾不暇,常福公公才能冒险寻了这个空隙,不然少宸也没法子。”
竟然真的是白少宸救了她。怪不得,她在宫里的几日,贤妃娘娘都没有见过她,因为不能见,而不是她原本以为的,男客不能随意出入后宫宫闱。可她只不过是白少宸的小舅子而已,白少宸凭什么冒这么大的险帮她?她和宁圣恩的关系,还没亲近到这种地步吧?宁风心中疑惑更甚,一想到白少宸跟她二师兄元夕长得一模一样,她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出于什么原因,不能说出来而已。可看样子,宁圣恩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她甚至不知道,白少宸是太真上人的徒弟。她沉默了一会儿,朝宁圣恩抿唇笑了起来,“这次可多亏了我的好姐姐,以后可不能替我冒这么大的险,改日我一定要亲自向姐夫道谢!”
“你可别!”
宁圣恩听到她这么说,随即冲她瞪了一眼,“少宸不会承认的,他巴不得大家快忘了这件事,若是被人揪住了这错处,皇后娘娘苦心孤诣,给他铺就的路,可就毁于一旦了!”
宁风听她话里有更深层次的意思,好奇地追问,“怎么说?”
她潜意识里觉得,常福之前身为皇后的人,现在却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之间一定存有什么因果关系。这件事在宁圣恩心里搁了好久了,因为皇后娘娘喜欢的是她,就连贤妃娘娘也不曾告诉,可能这事知道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人。而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她对宁风已经相当信任。“皇上虽然已经封了德妃娘娘的儿子大皇子为太子,可封太子这回事,也是当初皇太后的决定,德妃娘娘是皇太后的人,而太子从小娇生惯养的,说是草包也不为过,皇上早就想废了他了!”
废太子可是件大事!“而现在最受宠的,自然是少宸,其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宁圣恩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免不得带了些许骄傲。“左芙蓉当初想尽办法要让大姐嫁给少宸,也是觉得少宸前途不可估量,险些坏了大事。”
宁圣恩说着,不由冷笑了声,“左芙蓉她们的脸皮也是厚到了极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果将来废了大皇子,封八皇子为太子,那么白少宸就是将来的天子,皇后就是皇太后,宁圣恩,很有可能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天呐!宁风瞠目结舌地望着宁圣恩,忽然觉得世事有些奇妙。她当初,随便挑了个看起来三观正的姐姐当盟友,这么随便一挑,谁成想是抱了最粗的大腿啊!“我知道爹不反对你与扶慎亲近,可我不让你与扶慎过于亲近,现在原因你应当明白了吧?扶慎和皇太后的野心,可以说是,世人皆知,他与少宸的关系,水火不容!”
宁圣恩说着,伸手过来,捏了捏宁风的小脸,“可姐姐不想有朝一日会和你反目。你可是我和少宸的恩人呢,将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区区世承的侯位又算得了什么?只有左芙蓉她们那帮目光短浅的贱人,才会紧揪着不放,处心积虑地害人!”
理论上说起来,宁圣恩说的确实没错。而且从宁圣恩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得出来,宁圣恩确实是将她放在心上疼着。一个是疼她的姐姐,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时之间,其实十分难做抉择。可她和扶慎亲近,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为了宁彦伯,也因为扶慎手上抓着他们的把柄。当真说起来,哪个皇帝愿意听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而勾心斗角,残害兄弟?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所以,她不得不忌惮着扶慎。“若是和皇上攀亲带故的,算起来,我还应当叫扶慎一声叔叔,他与咱们爹是平辈,面上关系还是得维护的。”
宁风思索了一阵,低声回道,“扶慎的势力,姐你也是知道的。”
宁圣恩听到她这么回,抿着嘴笑了下,“我就是分析个利弊给你听,你跟扶慎之间要怎么相处,自然还是自己拿捏。”
“我心中明白。”
宁风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次进宫,我倒是挺喜欢服侍我的那个小五子的,在宫里走得急,我都没赏他些什么东西,你叫贤妃娘娘替我给他二十两银子吧,回头我给贤妃娘娘补上。”
“二十两银子也补上,你当贤妃娘娘是什么人?”
宁圣恩随即伸手过来,重重戳了下宁风的额头。宁风猛地往后一缩,躲过了,笑嘻嘻滚到一旁,“我听说娘娘前些日子怀上了,等孩子生下来,我给她补个大礼!”
“知道了,其实倒不需要给小五子赏赐什么,提携他一把,让他到贤妃娘娘身边服侍不就行了吗?”
宁圣恩说着,起了身,“我这就回去给娘娘写封书信,晚上像是要下大雪呢,钦天监的大人说是要下好几天,晚了信鸽飞不进宫里去。”
“去吧。”
宁风一咕噜爬了起来,“爹关我禁闭,我也不好送你出去,你自己路上小心,这些天都要小心,四姐把气都撒在了三姐头上,说不得也会找你麻烦。”
“明白,她敢动我一下试试?”
宁圣恩忍不住冷笑了声,“会打几下算盘,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宁语儿算是皇商,如今宁圣恩的婚事一敲定下来,就是皇家的媳妇儿,皇商招惹到了皇家的人,必然是死路一条。宁风坐在踏上,暗暗思量了一会儿,又回想起初次见宁圣恩时的场景,总觉得宁圣恩是被自己带坏了,当初宁圣恩可还是个软心肠的小白兔呢。不可同日而语啊!阿月站在东屋里绣东西,将窗户开了一小条缝,附耳上去,仔细听完了宁圣恩和宁风所说之事。虽然听得不清楚,可她确定自己听到少宸、皇上、太子之类的字眼,听得最清楚的一段,是金牌的事,她听到了宁圣恩问宁风要皇上御赐的金牌。透过窗缝看着宁圣恩离开了,她随即放下手中的绣棚,快步走到厨房,去取热水。“方才我在屋里给公子绣荷包,绣着绣着便睡着了,方才可是哪位小姐来过?”
她伸手去揉了下眼睛,不解地问金嬷嬷。阿月这奴婢,手脚比之前的翠儿要勤快得多,活做多了,免不得会犯困。金嬷嬷没有计较,只是点了点头道,“五小姐来了又走了,你去给公子添杯茶水吧。”
“是。”
阿月顺从乖巧地应道,又从袖口中掏出那绣完的荷包,笑道,“醒来之后补了几针,已经绣好了,嬷嬷看可还合意?”
“你的手倒巧。”
金嬷嬷接过去看了两眼,赞叹道,“不过你这手,倒不像是做过粗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