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刚过去,天色欲雪,上京城却繁华不减。上京城最有名的遇仙楼,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楼下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声音嘹亮,就连四楼雅间,打开窗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励王爷举起大刀,大声喝道:‘好你个贱妇,你竟敢弑君’!”
“刘皇后冷笑起来:‘你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本宫是皇后,我叔叔是御林军副统领,这里都是他的手下,你一个人,又能把我怎么样?等到皇儿登基,我就是皇太后,你见了本宫也要三叩九拜!’”“励王大怒,挥刀斩下,当场将那刘家的御林军副统领一刀两断!”
“刘皇后眼看着励王一人冲入数百御林军中,如同虎入羊群,刀下无一合之敌,惊恐之中,竟然抱着大皇子逃了出去。”
“励王带人追上,刘皇后眼见无路可逃,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抱着大皇子,就跳入了御花园的湖中。”
“等到求死军将她们救起,那刘皇后只是吐了几口水就醒了过来,可惜那小小的大皇子,还未学会说话,便已经溺亡在了水中……”楼上楼下的听众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更有那心底柔软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骂那刘皇后太过残忍,谋害亲夫,又故意害死那么小的孩子,真是蛇蝎心肠。所以听到后面励王带领文武百官废黜皇后、抓捕刘阁老一族的时候,不少人都忍不住鼓掌欢呼起来。“不愧是励王殿下啊!”
“果然是我北安的战神,以一敌百,都能轻松胜利。”
“幸亏有励王爷,要不然这天下还不是要被那毒妇一家窃据了?”
但是,接下来文武百官商议选取新君,得到最多支持的竟然是信阳郡王秦佑谨,这就听众们大为不满了。都是耳目聪明的上京人,谁不知道那信阳郡王在皇室中有多么不得人心,而且几年前,就在这遇仙楼,信阳郡王勾引当时的准太子妃林雪容的事情,老上京人可还没忘掉呢。“怎么能让这种人来当皇帝呢?”
有人低声嘟哝起来。说书人把醒木一拍,提高了声音,压住了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就在这时,金銮大殿门口,走来了一位阁老!”
“只见这位阁老,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长须飘飘,气度不凡,正是人称铁面无私的褚阁老!”
“褚阁老从袖中取出一份半旧的圣旨,高高举起,扬声说道:‘我北安中兴圣君武帝陛下早已留下遗诏……’”听众们随着说书人的讲述,忽喜忽悲,忽急忽怒,直听到最后励王为太子、登基后择日迎娶顾昭的结果,才一个个松了口气,有一种看到了大圆满结局的满足感。“这么说来,再过一个月,就是陛下迎娶皇后娘娘的大喜之日了?”
有人掰着手指头算出了日子。“那可太好了!”
有人欢呼雀跃,“这可是多少年都难得的大事儿!我绝对不能错过。”
“陛下娶亲这种事,百年不遇,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提前订好位置,免得又错过了这种盛事。”
“可不是,上次陛下带兵回京,我就没有来得及在路边酒楼订位,结果在街边上,差点把我鞋子挤掉。”
“听说陛下容貌最是俊美,世间少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这些日子,陛下好几次微服去顾大人家中拜访,可都没有再带面具,不少人都看见过了。啧啧啧,那容貌真的比天神还要耀眼呢。”
宫变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当初麟德帝突然暴毙,朝廷却出了公告,宣布其为逆贼后裔,由励王拨乱反正,登基为帝,很是让天下之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其中内情。还好没多久,天下各地都有不少说书先生,开始讲述相关的故事,才让普通百姓明白了其中的是非道理。除了遇仙楼在讲励王单身除奸平乱的故事之外,还有其他地方的说书先生分别在讲顾昭大人的不凡身世与功绩,昌王与武帝之间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等等。没有多久,民间就已经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间的故事传播了出去,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昌王才是六王之乱的真正推手,顾昭作为国公嫡女却被人故意调换,全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了最后,励王与顾昭患难见真情,恩爱无二……“娘娘,也只有您的容貌气度,才堪与陛下匹配。”
宫中的嬷嬷为顾昭梳好了发髻,戴上了九尾凤钗,神色极为恭谨地向顾昭行礼恭维。之前心中暗藏的一点优越感,在看见顾昭身边几位嬷嬷的举止气度之后,已经荡然无存。在被顾昭扶着胳膊搀起来之后,被顾昭仿佛能看透她心底的眼神一望,就更是莫名畏惧,再无一丝自矜。这句恭维话是她发自内心的。她见过这么多皇后妃嫔,却从没有哪一个,能够给她这样的压迫感。也只有顾昭这样强大的女子,才能够与太子殿下这么强大的男子并肩而立,同享富贵荣华。“娘娘,御辇已至门外!”
“娘娘,吉时将至,请您登辇!”
一对对捧着宫灯仪仗的太监宫女如雁翅排开,全身大红凤袍喜服的顾昭缓步前行。御道已经静街,道路两边全都是满眼兴奋好奇的百姓,还有人在路边设了香炉,敬香叩拜,虔诚为帝后祈福。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成为了上京人记忆中最华丽堂皇的一页。秦行烈同样穿着大红喜服,只是喜服上绣着五爪金龙。这样的喜服,整个北安历史上,也许只有这么一件——当了皇帝还要娶妻,并把妻子视为掌心宝的男人,只有这一个。他牵着大红绸缎,与顾昭拜了天地,饮了合卺酒,却没有一个客人敢来闹他们的洞房,要新郎陪着喝酒玩乐的。秦行烈掀开了红盖头,与顾昭四目相对。烛光摇曳中的顾昭,平素的清丽大方中多了几分娇美羞涩,引得秦行烈双目掀起了无形的风暴。他逼近顾昭,握住了她的手腕,在顾昭耳边轻声说道:“顾大人,朕听说,你有诊脉听声之能,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出来,朕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顾昭面色红艳,恍如滴血。她只听到过一次秦行烈的心声,之后无数次肌肤相接,却再没有听到过。顾昭自己猜测,应该是秦行烈意志坚定,压住了那些往外散发的心思,她才听不到。因为唯一那次听到的,就是秦行烈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大概药性还未清除干净,没有克制住自己对甜食的渴望,才被她听到了。但是刚才秦行烈一握住她的手,顾昭就听见了秦行烈心中响亮的念头。难道他心中对那些事情的渴望,竟然能突破理智坚定的防线?而且那些东西,顾昭想都没有想到过,他竟然还敢问她能不能听出来?顾昭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你,你脑子里想的那些,谁能说得出口!”
秦行烈顺势躺倒,把她拉到了自己身上,搂住了她的腰:“我能。”
顾昭瞪大了眼睛,却被他紧紧吻住。红帐低垂,烛影摇曳,洞房春自在,鸳鸯不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