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听完愣了愣后说道:“姐姐走好……”夫妻俩看着慈禧走远后,奕譞在转过身来,一脸恼怒地对着婉贞说:“你看看,我就让你不要说话吧,你这个人,说话都不经脑子的,张口就来,三言两语就把她给得罪了。”
婉贞带着委屈跟懊恼说:“我就是心直口快,哪知道随便说说两句,就招人嫌了呢?你以为我想说话啊,她在你旁边唠家常,你总不能一声不吭吧?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怎么不干脆把我的嘴巴缝起来算了,那样我就是想说也说不得了。”
奕譞对着她点了点指头:“你看看你,我不就说你两句吗?你又来无理取闹了。”
婉贞跺了跺脚,白了奕譞一眼,“无理,都是我无理,谁有权,谁官大,谁就占着个理字。我没官,又没权,还是个女子,所以怎么做都没有理,在别人那儿受了委屈,回来还得受自个丈夫的气。我的儿子、丈夫、姐姐,个个都有权有势,就我一介弱女子,被你们夹在中间,左右受气,我就是命苦。”
说着说着,婉贞又哭了起来,拿起手帕擦着眼泪。娟儿在一旁看着两口子日常争吵,尴尬地笑了一下说:“福晋,王爷耿直,一时嘴快,并无意责怪,你可别往心里去……”婉贞边擦着眼泪边说:“耿直个鬼!我还不了解他,他也就这点你能耐,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不如意的时候吗,就喜欢拿我当出气筒。你心里不快,怎么不撒到她身上,就净会往我身上泼脏水。”
奕譞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你你……我不就说你两句,你又是哭,又是闹的……成何体统。”
“行,我不成体统,就你们懂礼数。你们有权,说白就是白,说黑就是黑,规矩都是你们定的,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天生下来就得受你们的气!”
说完,她便边抹眼泪便走了。娟儿见状,赶紧拉了拉奕譞的衣袖,朝他使了使眼神。奕譞刚开始还有点难为情,叹了口气后,便慢慢地跟了上去,朝着婉贞喊道:“夫人……我错了……夫人!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倒是慢点走……”这边,慈禧来到了载洸的房间门口,便吩咐随从:“你们在门口候着就行了。”
说完,她便一个人走了进去。慈禧见载洸正合着眼睛躺在床上,便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轻声地走到载洸床边,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李莲英在门外敲起了门,“老佛爷,补汤熬好了。”
载洸听到声响,才从睡梦中醒来,见到是慈禧,刚想起身行李,被她一只手摁了下去见了慈禧,她转过头来对着外面说道:“进来吧!”
李莲英开门进来后,她又对着李莲英一阵数落:“你不知道贝勒爷正睡着嘛,也不知道噤声进来,还敲什么门。”
李莲英赶忙双手呈上盘子下跪,“奴才刚才冒失了,还请老佛爷恕罪。”
“你跟本宫求情有什么用。”
李莲英又对载洸说:“还请贝勒爷责罚奴才。”
载洸微微张开嘴唇,“不碍事,李公公不必自责。”
“谢贝勒。”
慈禧拿过碗之后,随口说了句:“行了,贝勒爷大人有大量,不忍责罚你,你到门外候着吧。”
“谢老佛爷免责,谢贝勒海量。”
说完,李莲英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出了门外。“这是长白山的人参,我让人熬了些鸡汤,趁热喝了吧。”
载洸靠着枕头,半坐起身子来,慈禧喂了两口,载洸又咳嗽起来。慈禧又叹了口气说:“叫你平时少折腾,多注意身子,你看看,现在好了,把自己身子给拖垮了。你说,你做的这些,又有几个领情的?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你踩下去,要不是我在背后护着你,你能安然无恙走到今天?怕是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世人都道我一手遮天,可很多时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能保你一时,可保不了你一世。”
载洸笑了笑说:“幸好这些年来,有您老相护,不然,我能不能活着,都成是个问题呢。”
“你还记得我的好,也不枉我如此关照你。我看呐,你也该歇歇了,别整天往军营里跑,你这个身子,还是在家休养为妙,练兵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做得了。你呀,退到后面歇一歇,也好少受些明枪暗箭的,没事就到园子里来,多找我谈谈心,过些快活日子,不好么?”
“儿臣也想快活,只是,当下时节,国难当头,身为大清的臣民,也只有迎难而上,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不求名垂青史,但求问心无愧。”
“你呀,就是太杞人忧天了,才会累坏了身子,这种糟心事,我本就不想让你去做,于己无利,还落人话柄。你这又是何苦呢?”
载洸听完,笑了下说:“可是有些事情,总该有人去做的。在其位,谋其政。若我只是一个琴师,我边可在佳人面前舞弄风月;若我只是一个诗人,我也可在市井间卖弄风骚;即便是一个穷酸的农者,也可体验躬耕南阳、隐居山水的乐趣。可我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要肩负使命,有些事情,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该去做。”
慈禧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说:“你这么做,又是图什么?”
“读书人讲究个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军人,讲究个使命,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为官者,便讲究个责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身上肩负着国家民族的重担,若是可为、该为之事而不为之,与那些庸碌无为、贪生怕死的俗人又有何异?”
慈禧将盛着鸡汤的碗往桌子上一掷,略带着愤怒说:“所以,我在你心目中,也是这种庸碌无为、贪生怕死的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