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祁欢自幼病弱,现在虽然瞧着气色还不错,可是病了这些年,武成侯夫人心里也总嘀咕,怕她身体会有隐疾。
尤其还有杨氏那个前车之鉴——
杨氏生的两个孩子身体底子都不行,万一祁欢这体质随母,到时候娶回来闹心的就是他们秦家了。
所以就算心里一百个不赞成儿子与人私相授受的胡来,这会儿一是有所顾虑,二也是为了暂时安抚住秦硕,她便生生压下了脾气:“这门亲事关乎你父亲的名声和脸面,绝不可能作罢。你乖乖听话,替咱们两家圆了这个场面,以后……以后再纳妾室便是。”
“我……不行!”
秦硕心思一动,见武成侯夫人口风松下来,当即反客为主,蹭的站起来道:“母亲,我今天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看上的是好人家的女儿,我要娶她,而且一定要娶她做正妻!”
与人私定终身的能是什么好姑娘?
武成侯夫人的火气,立刻就有点压不住。
却是冷眼旁观的秦颂冷笑出声:“叶家那个庶女,别说她眼高于顶根本就没看上你,就算你们真是情投意合,我秦家门里也容不下她那样的祸害。和祁家的婚事,是父亲定的,除非你不做我们秦家的儿子了,否则这件事就容不得你说不!”
武成侯夫人一个激灵:“叶家的庶女?哪个叶家?”
她先是去看秦硕。
秦硕做贼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目光闪躲。
武成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又连忙转头去看长子。
秦颂只是似笑非笑的冷嗤一声,但也等于默认了她心中猜测。
武成侯夫人突然就显而易见的慌了,不顾形象的抬手连着捶打次子:“你个混小子你昏了头了,还是被人灌了迷汤?好好的名门嫡女你不娶,非要去招惹个庶出的?而且你招谁不好?还是叶家那个丧门星……”
论声望门第,叶丞相虽然风头无两,被各方势力争相拉拢,但他毕竟只是个寒门出身的后起之秀,祁家就算日薄西山,也比他们家更有底蕴,也更叫人放心。
论家世人品——
叶家那个三姑娘,归家之后可是闹得叶家鸡飞狗跳,尊卑不论,嫡庶不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叶家就先后死了一个姨娘,废了一个庶女,嫡长公子意外坠马,极有可能被摔成残废,而叶丞相的嫡妻叶夫人则是半死不活的病在床上……
这桩桩件件,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叶三小姐做的,可又桩桩件件都在暗指与她有关。
大家都不是傻子,叶家人可能是怕家丑外扬,不事张扬,外人则是事不关己,看个热闹罢了。
如果说秦硕看上的是别家姑娘,武成侯夫人还怕他会软磨硬泡的来求自己,可要说是叶寻意——
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一竿子打死,定要立刻断了儿子念想。
跟一个动不动就要弄死弄残人的活阎王比起来——
祁欢再怎么无才无德,默默无闻,哪怕生不出孩子来都不是问题,怎样都是好儿媳!
“不准你们这么说她!”
秦硕却听不得旁人诋毁叶寻意,立刻也不管不顾起来,冲着武成侯夫人发脾气:“反正我就是心仪于她,这辈子非她不娶!”
武成侯夫人好悬没有被他气晕过去,拎着他的耳朵继续打:“祁家大姐儿哪里不好?你硬是要悔婚,那你就是要把我气死……”
打底是亲儿子,也下不了狠手。
秦硕一边闪躲,一边更气秦颂在旁煽风点火揭他老底,索性撒泼起来,跳脚大嚷:“我就是喜欢叶家姑娘,祁家那个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都说她好……好,大哥既然觉得她哪儿都好,那你让大哥娶她啊。既能给父亲尽孝,也能给足了祁家那个破落户的脸面!”
本就是言者无心,秦颂也不会往心里去。
但就是那么一瞬,他脑中忽而浮现一张面孔,是祁欢无所畏惧与他针锋相对的那个眼神。
那个丫头,也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秦颂一时失神,就听啪的一声,却是武成侯夫人甩了秦硕一巴掌。
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母亲的打,秦硕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直接懵了。
“你给我住嘴!”
武成侯夫人却是恼羞成怒,手里捏着帕子抖个不停,“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自己做事糊涂也就罢了,再敢不知轻重攀扯你大哥,看我不打死你!”
她的思路很明晰,同意秦硕娶祁欢,一来这婚事是老侯爷生前定下的,不好反悔,二来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清楚,反正秦硕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单从门第来讲,她的嫡次子配了长宁侯府的嫡长女,他们不算吃亏。
但是秦颂不行!
秦颂未来的妻子就是秦家的宗妇,以后是要掌家管事挑大梁的,她看不上祁欢,这种玩笑也绝对不能开。
武成侯夫人声色俱厉,便是将秦硕狠狠镇住。
他嗫嚅了两下,终究也是没舍得把自己老娘往死里气。
意识到说错话,也就一脸憋屈的闭口不言,甚至偷摸去瞄了一眼秦颂的反应。
秦颂脸上一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气,也不知生气了没有,只是语气散漫的开口:“去祠堂里跪着,对着父亲的牌位好好想想吧。”
秦硕是打从心底里敬畏自己的大哥,虽然不服气,可眼下他却将武成侯夫人都惹毛了,没人撑腰,就也识趣的不再硬碰硬,气哼哼的甩袖而去。
武成侯夫人身体都还在微微发抖,一直看他出了院子,这才捂着胸口坐回椅子上。
“这混小子,真气死我了。”
她愁眉不展的看向秦颂,“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早知道了?”
“哦。”
秦颂稍稍坐直了身子,却居然还能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来,“有一阵子了,不过叶家那个庶女眼高于顶,他就是个剃头挑子,这事儿成不了,母亲不必过分忧心。”
这么一说,武成侯夫人就更是心梗的厉害。
叶家区区一个庶女,名声又一塌糊涂,居然是自家儿子倒贴人家还被瞧不上?
这都什么事儿?!
她是越想这事儿越糟心,只想立刻解决掉:“趁着现在还没闹出更离谱的笑话来,我看这两天我得再去一趟祁家,尽快定下日子给他们完婚。”
这事儿也就得趁着没有丑闻传出的时候赶紧抢着办了。
否则祁家的其他人先不提,单是杨氏——
疼女儿疼得什么似的,要知道了秦硕在外胡来,这门婚事都有可能得黄了。
秦颂手指轻轻摩挲着座椅的扶手,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武成侯夫人兀自打算完,就又再次与他商量:“祁家与咱们算是门当户对,怠慢了不好,要不……你同我一道儿过去提亲?”
秦颂的思绪被打算,却是微微沉吟:“母亲今日登门,祁家是怎么说的?”
武成侯夫人道:“他们是女方,有些话不好主动提及,就说是天气日渐和暖,可叫两家的孩子们多走动走动,也就是那个意思了。她家欢姐儿今年都十六了,咱们等得起,他们确实该着急了。”
顿了一下,神色又凝重起来:“不过……那会儿你在那边多提硕儿作甚?就是因为和叶家的事?你走之后我一直心里忐忑,也就没有直接说起定婚期的事,想着你别是有别的想法。”
可越是因为秦硕有了外心思,这婚事就越是要抓紧了办!
武成侯夫人已经开始琢磨盘算该给祁家下多少聘礼了……
“我确实有点别的想法。”
不想,秦颂却是一盆冷水浇下来,他说,“与祁家的亲事,暂时也先缓缓吧。”
武成侯夫人一愣,惊诧不已的再次抬眸看向他。
秦硕手指改为叩击座椅,很是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却依旧是波澜不惊道:“祁家的那个大姑娘,可能……有些不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