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在阴天子使者陪同下,兴冲冲地往平都山走,原以为一路之上,会有更多的部属和族鬼来投奔,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只要等足一千骑兵,实在不够,能有五百也行,便可起事,杀掉使者,袭奔京城,先灭了阴天子,将平都山也变成牧场再说。呵呵。
可走着走着,铁木真就发现不对劲,越往后走,前来投奔的鬼越少,再后来,干脆一个鬼都没有了,而越接近京城,见到的鬼兵鬼将越多,各处路口关隘,也全都有重兵把守。 铁木真是军事家,一望便知,他已陷入重重围困之中。虽然他自诩军事指挥艺术高超,手下骑兵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可面对万千重包围,自己的骑兵总不能以一当千乃至当万,自己的兵力得不到增加,而阴天子的兵力却可源源不断从各地赶来,象潮水一般涌向自己。 铁木真想到一个比喻:他跟手下百十来号骑兵,就象一艘船,也许可以浮在阴廷重兵组成的汪洋大海上,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这汪洋大海,可要是大海掀起冲天巨浪,却可以转瞬之间掀翻船只,将自己跟手下葬身于波峰浪谷之间! 铁木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不得不承认,面对强大统一的阴延,无能为力。 但铁木真毕竟是铁木真,岂肯听凭摆布,乖乖进入轮回,遂向阴廷提出三个条件: 一是他不进入轮回,这百十来号骑兵作为侍卫跟着他,自然也不进入轮回; 二是寻觅一块水草丰茂之地,他带着侍卫放牧; 三是他的后代子孙归阴后,也不得进入轮回,带来跟他一块儿放牧。 看来铁木真对草原和放牧情有独钟,至死不会放过。呵呵。 阴廷只接受了第一个条件,即让投奔他的百十号骑兵,作为侍卫跟着他,可以不进入轮回,但需到阴廷指定地点居住。阴天子知道,离开水草丰茂之地,铁木真便会象鱼儿离开水面、鸟儿离开天空,难有作为。 至于让他的后代跟他一块儿放牧,阴廷以必须维护轮回铁律为由拒绝。 其实,铁木真也没指望阴廷答应他的全部条件,他是政治家,知道谈判需有妥协之处,因此才提出三个条件,估摸着阴廷能答应两个,因此,也没想到阴廷居然只答应了一条,他自然不满意,要求阴廷必须全部答应,否则留滞不走。 阴天子早已拿定主意,并不会因铁木真耍赖便妥协,对他的另两个条件仍不答应,但铁木真停下来的地方,正是万方山山麓,阴天子将计就计,命铁木真及手下骑兵就近上万方山,自寻地居住,可打猎裹腹,若物事短缺,阴廷亦可供应,且每隔一百年,朝廷还会派使者上山,赏赐御酒美食。 几个回合下来,铁木真知道阴天子心坚如石,而自己只有百十来号轻骑兵,难以撼动拥有万方的阴天子,只得暂且屈服,先留下来再说,因此,极不情愿地带着手下侍卫上了万方山。 几十年后,铁木真的孙子——元世祖忽必烈归阴。忽必烈跟他爷爷性情相同,也坚决不愿进入轮回,阴天子顺水推舟,干脆将忽必烈送到万方山,让他跟铁木真祖孙相聚。呵呵。 朝廷曾对铁木真许诺,每隔一百年,便派使者上山慰问铁木真,可一千多年过去了,朝廷一共只派过两回使者。两回的使者都是国师季寻子。 其实,不是朝廷不讲信用,而是万方山上的情况越来越复杂,阴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假装遗忘,不再派使者上山。而且也没提供什么物事供给。呵呵。 因此,季寻子外出办事,若是这边方向,都绕万方山而走,就怕惹上麻烦,可这次因为回京心切,该死的卫队长傅皮又不长脑子,居然就闯进万方山来了,还被铁木真发现! 这不要命! 季寻子坐在马背上,正搜索枯肠,寻找恰当辞句应付铁木真,忽见马旁站着一鬼,正津津有味地观看对面,口里还喃喃念道: “那两个鬼看着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他们呢?”正是李正坤。 季寻子吃了一惊:“你是怎么出来的?”
李正坤说了原因,讥笑道:“就你这些脓包亲兵,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季寻子气得脸色铁青,实在是面对着铁木真祖孙俩这个劲敌,要不早命傅皮将那两个王八蛋武士绑了,重重惩罚。 李正坤忽叫道:“我想起他们是谁了,铁木真和忽必烈!我在历史书看过他们的画像。没想到他们还没进入轮回,让我碰上,真是运气好到爆棚。哈哈哈。”
季寻子忙道:“你小点声,直呼他们的名讳,当心他们听见不高兴。”
李正坤道:“是我失礼了。你先跟他们聊,你们聊完,我再找他们喝酒。”
“喝酒,你先摸你头在不在?我跟他们聊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跟他们聊,因为聊不到一起。”
“这就奇了,他们点名要跟你聊啊,且看这架势,你不说点什么也过不了关。你别紧张,就随便说几句,比如聊一聊这座险峻高山的风景……” “你胡说什么!”
季寻子忙打断他,怕对面听见。 李正坤便闭上嘴。 季寻子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但觉得李正坤说得有理,如果不说点什么,恐怕真过不了关,见铁木真和忽必烈眉头紧皱,面色沉郁,似乎极不开心,只得抱拳道: “两位大汗一向可好?”
铁木真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抖动着手里的马鞭,季寻子担心他会将马鞭突然往这边一指,那百十个蒙古骑兵便风一般冲将过来,因此心中非常紧张,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忽必烈忽展眉一笑:“国师一向可好?”
季寻子道:“还算好!两位大汗亲自下山来,不知有什么话说?”
忽必烈道:“我在山上看见国师旗号,原以为国师是上山,可没想到国师的部队突然转向山麓,意欲绕道而去,不知国师是何意思?”
“这……这个……实在因为有紧急事务在身,需尽快赶回京城,向皇上复命,不便上山来打扰,请两位大汗见谅。”
铁木真大喝道:“休得花言巧语,欺骗我们祖孙!自来到万方山,一千多年来,我从未发难,朝廷是不是因此认为我铁木真好欺负,便可以大胆地背信弃义?”
季寻子忙道:“朝廷绝无此意,大汗千万不要误会。两位大汗都是见识绝伦、手段高超的帝王,对于万方山上的情势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朝廷也是万般无奈,才不得不暂时违背对成吉思汗的承诺,一旦情势好转,朝廷立即兑现,还请两位大汗多体谅朝廷难处。”
铁木真冷笑道:“什么大不了的情势,阴天子脓包,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能有什么作为。你不用替他狡辩,立即跟我上山。”
季寻子脸色苍白:“我上山去干什么?”
铁木真没有解释,吊眼瞪着他:“如果你不上山,便杀掉你及所有武士!”
铁木真这话倒不是吓唬季寻子,因为一百名蒙古骑兵,足够横扫季寻子的两千武士。呵呵。 可季寻子实在不想上山,推托道:“两千号兵士都上山,怕山上地势狭小,打扰大汗及……” 忽必烈打断他:“不是让你的兵都跟着上山,只能带一个鬼,你挑一个吧。”
季寻子苍白的脸急遽变幻,呼吸也急促起来:“只能带一个兵,两位大汗何意,想要谋害本国师不成?”
忽必烈哼了一声:“要杀你还用费这手脚?实话告诉你,你既来到万方山下,不上山去,岂不让他们笑话我们祖孙。至于上山后能不能下山,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快点,休要啰皂,要不然将你等悉数扫灭之!”
好家伙,比他爷爷还霸蛮。 季寻子很害怕,因为他认为,自己队伍里没有哪个鬼能在万方山上保他周全,正惶急,李正坤道: “我跟你上山。”
如果李正坤能跟自己结成同盟,当然胜过自己手下那些脓包武士百倍,但问题是李正坤跟自己能一心吗?季寻子低声问道: “我对你母亲和情人用过刑,你不记恨我?”
“当然记恨。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做个交易,如果我保你顺利下山,你便放了我母亲和席青忭。”
“这个交易不错,我答应。”
“倒挺爽快。”
“此一时彼一时嘛。”
两鬼谈好之后,季寻子便答应上山,命傅皮带领武士在山下扎营等候,他带着李正坤,跟随铁木真和忽必烈上万方山。 李正坤对铁木真和忽必烈道:“国师这次出来公干,所带物事不多,但也不少,愿意全部拿出来,贡献给两位大汗。”
忽必烈道:“你小子还算懂事!”
铁木真本已拨转马头,闻言转过马来,观看李正坤良久,突然用马鞭一指: “你是什么鬼,为何替国师作主?”
李正坤吓一跳,没想到铁木真竟是火眼金睛,似乎能看出自己不是季寻子的手下,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铁木真仰天大笑:“小子,你不用疑惑,我从你的神情和举止上便可看出,你跟国师非一路之鬼,而且你的话说过之后,季寻子一脸疑惑和愤怒,还能瞒得了我!”
李正坤也哈哈大笑:“成吉思汗果然名不虚传。启禀大汗,在下姓李名正坤,乃是当阳城隍,因犯了点事,须随国师回京向阴天子请罪,没承想在这里碰上大汗祖孙。我跟国师上山,是想能找个机会跟二位大汗喝酒。”
一个无名小鬼儿,官卑位低,居然想跟名震天下的成吉思汗喝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忽必烈斥道: “该死的小鬼儿,心生妄念,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