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路吉豪想多了，李正坤拍堂木喝那一声，只是醒一下瞌睡。呵呵。
李正坤命用铁链号住路吉豪，虽不戴枷，但毕竟朝廷王法得要，用铁链号在身上，表示罪囚之身。 制了案卷，下了公文，命危重楼连夜押解上京，解去第一阎王殿。 路吉豪还未解到京城，贾铁令的密信便先到一殿，蒋王已得知五华山两座山寨均被打得大败，暗养数百年的犬马山贼十去七八，只遗二三。 蒋王大怒，拍案大骂贾铁令、路吉豪废物点心。呵呵。 关于头上又多了一个主子，须得服从李正坤的命令，贾铁令自然只字未提，他的想法是两边都小心应对，不让蒋王生疑，不让李正坤不满意，他就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呵呵。 只收到天清寨贾铁令的密信，却迟迟没收到平阳寨四口大王的书信，蒋王很生气：路吉豪那个狗才太不懂事！ 等当阳城隍衙门将路吉豪押解来到一殿，呈上公文，蒋王才知道，贾铁令和路吉豪不光战败，竟然双双被俘。这个重要情况，贾铁令在信中居然一字未提。 蒋王气得牙痒：这要是在军中，孤王定将贾铁令这个蠢材斩首！ 令蒋王震怒的还不仅如此，城隍衙门公文里说： 贼首四口大王，乃是原当阳府丞路吉豪，其自言受蒋王爷密派，改名换姓，上五华山当山贼，妄图跟另一泼山贼共同袭扰侵害当阳城。当阳城隍李正坤不受其欺骗蛊惑，明察秋毫，严加勘问，终得实情：路吉豪乃是从一殿押往地狱的路上逃脱，上五华山为贼。因其信口胡咧，诬蔑蒋王，故将其押解一殿，依律厘清前后所犯之罪，从重惩处，以戒效尤。 李正坤的意思很明白：对于蒋王的密谋，他早已一清二楚。 蒋王感到非常憋闷和生气，但李正坤并未在身边，这口气一时可出不了，便亲自提审路吉豪。 路吉豪自知罪责难逃，只求饶不喊冤。因为兵败被俘，又供出蒋王密谋，也没什么好喊冤的，只求蒋王能在惩罚上轻一点，便谢天谢地了。 蒋王忍着性子，问路吉豪，贾铁令跟你一道被俘，怎么他又回到天清寨，你却被解来一殿？ 路吉豪说不知道贾铁令的情况，因为李正坤将他们分开审问。押解他来一殿，是李正坤要他给蒋王爷带句话，需要当面密禀。 蒋王迟疑了一阵，还是摒退左右，问李正坤带的什么话？路吉豪原话照禀，一个字不敢增减。 蒋王听完，没有任何表情，召进左右，自己起身离去。 第二天，一殿判路吉豪下地狱，受苦五百年。判完即有鬼将上来，将他带去，打入地狱。路吉豪原本还幻想蒋王能够怜悯他，让他少受些苦。呵呵。 蒋王请来国师季寻子，两鬼密商半夜，再定下计谋。为了稳住李正坤，蒋王亲自给李正坤写了一封信，嘉奖他剿贼有功，审路吉豪有心，并表示会寻机向阴天子保举于他。 李正坤收到书信，并不相信蒋王的话，也懒得去揣测蒋王的心思，反正至少现在蒋王还没有跟他撕破脸，那就先抻着，爱怎样便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扽。 如今山贼已平，当阳城的局势也已经稳定，三个一心想生事、聒噪讨厌的老鬼也被赶走了，正该是办自己心中事的时候。 他命禇雄儿以自己之名代理城隍，并将神枪留给禇雄儿，以备万一之需，命江充、娄累、危重楼辅佐禇雄儿。 在一天深夜，李正坤化着黑风，乘夜悄然出城，踏上寻找席青忭的路途。 李正坤离开当阳之后，江充、娄累、危重楼各司其职，有事便禀告禇雄儿，由禇雄儿拿主意。 一天，众鬼在禇雄儿处议事出来，娄累对危重楼道，城中最近新开一家酒楼，味道不错，想请他前去尝一尝。 危重楼大喜，欣然答应。二鬼便出衙来到街上，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一处酒楼前。 危重楼见这酒楼并非新开，而是早几年便存在，不由有些疑惑，娄累笑道： “老弟勿需惊疑，这座酒楼虽然老旧，但厨子是新的，菜品一新，前几天我才来尝过，跟过去相比，确有云泥之别，所以才请老弟前来尝新。”进入酒楼，到一间雅间坐定，不一刻，酒菜上齐，果然菜丰味美，酒醇浆香，跟往日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娄累道： “自打李大人来到当阳，老弟在他手底下挣饭吃，感觉怎样？”
危重楼笑道：“听娄大人意思，你没在他手底下挣饭吃一样。在我看来，李大人英明神武，手段毒辣，跟他一头，也许有不舒心的时候，但绝对比站在他对头那一头要好得多，路吉豪路大人就是例证。”
娄累冷笑一声：“我看未必，要是李正坤获罪倒台了呢？”
危重楼心中一凛，认真地看了看娄累，低声道：“娄大人这是何意？”
“你我同僚几百年，彼此算得上十分了解，你的心思我清楚，你绝非愿意屈身侍候李正坤这样的暴虐之徒，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暂时低头。”
“……” 娄累继续道：“从另一个角度讲，你我并非李正坤的核心班底。禇雄儿是李正坤兄弟，自不必说，李正坤离开当阳，都由禇雄儿坐镇代理，据我观察，禇雄儿对李正坤也绝对是死心塌地。其余众鬼，江充、包振堂、李天侯，包括后来的朱高华，才是李正坤信任倚重的心腹，你我都不过是李正坤用则可、不用则弃的普通吏属。”
“可——可我觉得李正坤对我还算信任，对你娄大人就更加信任，将衙门内务、文案等事务一应委托给你……” “哈哈哈——老弟也是数百年之老鬼，岂会被这种假象蒙蔽双眼。李正坤将衙门一应事务委托于我不假，但他并非没有设防，重大事项我必须请示包振堂，我自己只能决定一般日常杂事，说得好听一点，我是当阳城隍衙门主簿，说得难听一点，我不过就是一个听差而已。”
危重楼觉得娄累这倒是说的实情，但他认为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包振堂、李天侯、江充这些鬼是李正坤上任时带来的，跟李正坤的时间也长，当然是心腹中的心腹，且从才干高低来看，包振堂等鬼也胜娄累和他自己这些鬼数十倍，李正坤自然对包振堂等更为倚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娄累察颜观色，便知危重楼心思，知道他对自己说的话并不十分赞同，便道： “老弟，我就给你交个实底吧。李正坤永远只相信原先跟着他的那帮鬼，有好处也必先给他们，我们跟着李正坤能得到什么呢，有功得不到好处，有过跟着吃瓜落儿，弄不好还会象路吉豪路大人一样，被他往死里整。你说，跟着他，我们图什么？再者说，李正坤心思活跃，极不安分，随时都有谋反自立的可能。假如李正坤丧心病狂，真有一天要捅破天不补，仅凭着小小的当阳城，能挡住朝廷讨伐大军？他能变着黑风跑，你我能吗，岂不只能随着他的贼船沉沦。最要命和可笑的是，到时候他的贼船沉了，我们淹毙，他却没在船上。哈哈哈，你我只能沦为笑柄耳！”
“娄大人，你这情报不准吧。据我看来，李正坤并无想要谋反之心，只是李天侯他们一味撺掇，李正坤为了不被他们带上邪路，已将三个老鬼赶走。说句不好听的话，没有了三个狗头军师，就算李正坤想谋反自立，也难于办到啊，我们还担心什么呢？并且小弟我还有一个疑点：既然你存有如此心思，为何还要帮李正坤到监狱里劝路吉豪认罪？”
娄累饮下一口酒，久不说话，半晌幽幽叹道： “乃是为李正坤逼迫所致，情非得已，但不管怎么说，我对不起老路！有时候成大事，就得有牺牲。”
危重楼一惊：“成大事？你要成什么大事，莫非你想废掉李正坤，自己拥兵自立？”
娄累哈哈大笑，差点没笑出眼泪： “老弟真会想，真敢想，就凭我娄累，手无缚鸡之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也敢拥兵自立？哈哈哈——老弟别说这样的笑话了。”
危重楼也失笑：“你不是说要成大事么，天下之事，除开这一桩，还有什么事能够称得上大事。”
娄累道：“老弟所言极是，你我皆小吏，非干大事之鬼，但有鬼能干大事，我们只要跟着便是。”
“跟谁？”
“朝廷。我们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吏，但也都是阴庭委派，非暴官恶将之私属，只能为朝廷尽忠。自古忠贞之士青史留名，反叛之贼身灭名臭，老弟，你可要认清形势，站稳脚根啊！”
危重楼皱起眉头：“娄大人说话云遮雾罩，既对我不信任，又何必叫我来说这些话。”
“老弟勿恼，非对你不信任，而是时候未到。今天请你来，我只想问你一句实心话：你是真心打算追随李正坤，虽万劫不复，亦心中无悔，还是迫于李正坤淫威暂时屈就，心中时刻盼望朝廷拯救呢？”
危重楼颇为迟疑：“没这么严重吧，你我都是朝廷小吏不假，可李正坤也是阴天子亲授之城隍，他是当阳府正堂之官，我们是他手下属吏，听他之命，并无违制越礼之处，娄大人何出此言？我有些不明白。”
娄累眨着眼，紧盯着他：“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只要李正坤还是当阳府城隍，你便听他之命，受他辖制，如果李正坤变身为贼，成为朝廷罪犯，你便反对他而听命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