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啊,这几日在宫中还习惯吗?”
太后搂着八岁的小萧青,神色和蔼的询问,眉眼之中稍着星点儿的笑意,若不细看,决然不得察觉。萧青生性敏感,见太后似乎是神情愉悦的样子,便是乖巧的点点头,并不多言。太后笑笑,看似敷衍,却带着深意。太后并不喜欢敬贵妃此人,只是敬贵妃的父亲在朝中势力不小,太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对敬贵妃稍加拂照。此番敬贵妃痛失爱子,太后却是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反而是将重心全都放在了久久不曾入宫一次的外孙女萧青的身上。萧青生得极其标致,肖似其母陉南长公主,行为举止又是落落大方,礼仪方面更是没有半分疏漏。面对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太后自然是十分喜爱。也就无暇顾及那可怜的敬贵妃母子了。“母后莫担心她,她可是个小机灵鬼。”
陉南长公主很是疼爱萧青,也知道萧青是个人小鬼大的鬼灵精,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落落大方。太后却是无所谓的摆摆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哀家喜欢青儿,咱们青儿就是哀家的心肝宝贝,哀家的掌上明珠。”
陉南长公主听太后这样说,也不反驳,只是拿了帕子掩嘴轻笑。太后丝毫不在意,招来身边的近侍锦礼姑姑吩咐道:“去,取了那红玉落珊瑚过来,给咱们青儿把玩。”
“是。”
锦礼姑姑屈身行礼,即刻就去取了那红玉落珊瑚过来。陉南长公主原以为太后是说着玩儿,却不想这般珍贵的东西也被取了过来,还被赠与萧青玩耍。顿时正容对太后说道:“母后不可。”
“有何不可?哀家的乖孙孙哀家都不能疼了吗?”
太后似乎很不满意这时候女儿出来反驳自己,沉下脸来。陉南长公主面色略显为难,她总不能上前说母后的不是。母后赏赐本是喜事,只是这日子却是不合时宜的。可反驳?这又岂有反驳之理?说起来就是不孝。而在太后怀里的小萧青却是注意到了陉南长公主为难的神色,便是搂着太后的脖子撒起娇来。“外祖母疼爱青儿,青儿心中铭记。只是想来必是近日国丧劳累了,忘了宫中事宜从素。”
萧青的声音带着些奶声奶气,却字字提醒着太后,正当国丧,如此鲜红之色若是被别人看见只怕要被史官记上一笔。太后顿时领悟,面色稍霁,同时也摆了摆手示意锦礼姑姑去换了一柄玉如意上前来。这样一个小插曲却是让太后有些疲乏了,陉南长公主也是极其有眼力的带着萧青从建章宫退了出来。“青儿,你做得很好。”
出了建章宫的大门,陉南长公主微微倾下身子,将小萧青的小身子抱了抱,轻声说道。小萧青不语,陉南长公主看着她,小小的五官已然能看得出长大之后必定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貌。“青儿,看看,今年的年关注定是不够暖和的了。”
陉南长公主喟叹一句,十分感慨。萧青有些不明白陉南长公主话里有话的意思,抬头一看,发现陉南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敬贵妃的宫殿方向,顿时心中明了。十三皇子容忻的死,想必没那么简单。从陉南长公主的眼光中得出的结论让萧青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深宫之处,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只觉得有一股子森森的凉气从脚底直窜而起!自打那一回从太后的建章宫中出来之后,小萧青便是大病了一场。消息传到了睿王府,睿王萧惑更是焦急得不得了,当晚就请旨入宫,将长公主和女儿接回王府。君上估摸着情况,也没有挽留睿王一家,睿王萧惑顺顺当当的将妻女接回身边。“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
萧惑将小女儿搂在怀里,只手贴在额头上试探了下热度,转头问道。长公主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怕是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一日自打从母后宫中出来便是突发了这热症。”
萧惑蹙眉,他了解小女儿的身体,虽说是有些体弱,但是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顶好的药材食材精心的补了。没有理由会这样突然的生病啊?萧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脉搏,现下倒是没什么大碍。长公主看着小女儿略显苍白的神色面露心疼,道:“不知是怎么样,昨夜热症一起,竟然还梦魇了。”
“梦魇了?”
萧惑皱起眉头,低头看向熟睡中的小女儿,果然有些神色不安。他轻缓的拍打着小女儿的手臂,这样好一阵子,怀里的小丫头才神情舒缓的睡了过去。长公主见萧惑这番举动,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一样,蹙眉道:“青儿只怕是被宫中那些事吓着了。”
萧惑冷哼一声,也不知是何情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害了你不够,还要来吓本王的掌上明珠!哼!”
这一次萧惑没有说错,萧青此番大病却也少不得和宫中那些腌臜事儿有关。那一日萧青想到太后对于十三皇子夭折的反应还有君上对于十三皇子夭折初为震惊而后认命的态度,又想了想父亲曾经说过敬贵妃的父亲也是朝中重臣之类的种种,推测出一个令她无比吃惊的答案——十三皇子的死是早有预谋的,而君上想必也是知情者。虎毒尚且不食子,君上竟然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死去!小萧青被这样残忍的一个认知给吓到了,这样一来,加上天气也的确严寒……自然就是发起了热症,且夜间还会梦魇。萧惑这样一说,长公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萧惑却并未注意到爱妻的神色,只是爱怜的看着小女儿,动作轻缓的抚摸着她的发丝。看着丈夫这样温和的一面,长公主心中那些纠结一会儿又变得烟消云散了。既然宫中的年关已经不能安然度过,那么睿王府何必去淌那趟浑水呢?“太医怎么说?”
萧惑好似才想起来,抬头看向爱妻,问道。“宫中的太医都是明哲保身的老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也不会说什么实话。”
长公主深知太医们打推手的功力,没细问。若是仔细问了,说不定又牵扯到什么幺蛾子。青儿虽说是皇家郡主,却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宫中最近的确不大太平。萧惑点点头,长公主是宫中出来的人,对于宫中人行事的风格自然也是了然。既然她已经开口这样说了的话,那就只能等回到王府再请府医看看了。索性小丫头也只是热症,并非什么顽疾。“王爷,王妃。咱们到了。”
萧惑还抱着小萧青想事儿的功夫,门口就听见侍卫提醒了。萧惑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点点头,萧惑便是将小丫头裹得严严实实的抱下了马车。长公主也在侍婢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夫妻两原本打算回小丫头的枳园再请府医来看,却不想在门口就瞧见了一脸焦急,抻着脖子张望的老太爷和老太君。“哎哟,我的心肝儿啊,这是怎么了这是?”
老太君看着萧惑抱着自个儿的小心肝儿往王府走过来,顿时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忙着出声问道。“起了热症,快派人去请了府医去枳园。”
萧惑回了老太君的话,下一句就是吩咐给一直跟着两老守在门口的管家听。“是,奴才知道。”
管家见萧惑神色严肃也不敢耽误,亲自就往府医的方向快步奔去。萧惑没再废话,也没搭理两老,快步本向枳园。倒是长公主和两老解释了几句,两老便也是跟着长公主着急的往枳园那边儿赶去了。“不妨去请那位的传人过来看一看,咱们青儿也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陉南长公主有些担忧的看向已经是有些昏迷不醒的女儿,心头十分心疼。睿王看向长公主,皱眉,可是心头对于女儿的担忧也让他不愿顾及太多。“来人,拿本王的令牌去封相府请封六小姐过来。越快越好!”
“是。”
侍卫接过了睿王的令牌立刻就小跑了出去,陉南长公主看到这般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女儿的目光依旧是担心不已。睿王揽过爱妻,安慰道:“青儿不过是风寒,也不会有大事。不用太担心了。”
“此事过后,我们还是去封地吧。京城之中水深陆低,不比封地舒服。”
陉南长公主脸色不好,她此次进京奔丧也是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不然的话,她要再踏入京城是不大可能了。“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睿王素来疼爱陉南长公主,也不喜欢京城的生活。他和长公主的结合本就是找人耳目,若是留在京城只怕是对青儿的成长不利。陉南长公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看向睿王,道:“你可知道容世子接管十三皇子之事,封姑娘就是容世子的未婚妻。”
“容越?”
睿王微微皱眉,容越这个人不简单,和封家的封定玉有君上赐婚的缘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